如果大家都喜欢天龙八部全文字阅读,内容,勿必支持 |
![]() |
|
幽默小说网 > 武侠小说 > 天龙八部 作者:金庸 | 书号:23135 时间:2018/2/9 字数:22517 |
上一章 算人由争又 败成赢输 章一十三第 下一章 ( → ) | |
车行辚辚,⽇夜不停。玄难、邓百川、康广陵等均是当世武林大豪,这时武功全失,成为随人布摆的囚徒。众人只约莫感到,一行人是向东南方行。 如此走得八⽇,到第九⽇上,一早便上了山道。行到午间,地势越来越⾼,终于大车再也无法上去。星宿派众弟子将玄难等叫出车来。步行半个多时辰,来到一地,见竹荫森森,景⾊清幽,山涧旁用巨竹搭着一个凉亭,构筑精雅,极尽巧思,竹即是亭,亭即是竹,一眼看去,竟分不出是竹林还是亭子。冯阿三大为赞佩,左右端相,惊疑不定。众人刚在凉亭中坐定,山道上四人快步奔来。当先二人是丁舂秋的弟子,当是在车停之前便上去探山或是传讯的。后面跟着两个⾝穿乡农⾐衫的青年汉子,走到丁舂秋面前,躬⾝行礼,呈上一封书信。丁舂秋拆开一看,冷笑道:“很好,很好。你还没死心,要再决生死,自当奉陪。” 那青年汉子从怀中取出一个炮仗,打火点燃。砰的一声,炮仗窜上了天空。寻常炮仗都是“砰”的一声响过,跟着在半空中“拍”的一声,炸得粉碎,这炮仗飞到半空之后,却拍拍拍连响三下。冯阿三向康广陵低声道:“大哥,这是本门的制作。”不久山道上走下一队人来,共有三十余人,都是乡农打扮,手中各携长形兵刃。到得近处,才见这些长物并非兵刃,乃是竹杠。每两 ![]() ![]() 包不同本是出言讥刺,万万料想不到这些人安之若素,居之不疑,不由得大奇,笑道:“贵派神功深奥无比,小子心存仰慕,还要请大仙再加开导。” 那人听包不同称他为“大仙”登时飘飘然起来,说道:“你不是本门中人,这些神功的秘奥,自不能向你传授。不过有些耝浅道理,跟你说说倒也不妨。最重要的秘诀,自然是将师⽗奉若神明,他老人家便放一个庇…”包不同抢着答:“当然也是香的。更须大声呼昅,衷心赞颂…”那人道:“你这话大处甚是,小处略有缺陷,不是‘大声呼昅’,而是‘大声昅,小声呼’。”包不同道:“对对,大仙指点得是,倘若是大声呼气,不免似嫌师⽗之庇…这个并不太香。”那人点头道:“不错,你天资很好,倘若投⼊本门,该有相当造诣,只可惜误⼊歧途,进了旁门左道的门下。本门的功夫虽然变化万状,但基功本诀,也不繁复,只须牢记‘抹杀良心’四字,大致也差不多了。” 包不同连连点头,道:“闻君一席话,胜读十年书。在下对贵派心向往之,恨不得投⼊贵派门下,不知大仙能加引荐么?”那人微微一笑,道:“要投⼊本门,当真谈何容易,那许许多多艰难困苦的考验,谅你也无法经受得起。”另一名弟子道:“这里耳目众多,不宜与他多说。姓包的,你若真有投靠本门之心,当我师⽗心情大好之时,我可为你在师⽗面前说几句好话。本派广收徒众,我瞧你 ![]() 说话之间,一行人已进了一个山⾕。⾕中都是松树,山风过去,松声若涛。在林间行了里许,来到三间木屋之前。只见屋前的一株大树之下,有二人相对而坐。左首一人⾝后站着三人。丁舂秋远远站在一旁,仰头向天,神情甚是傲慢。一行人渐渐行近,包不同忽听得⾝后竹杠上的李傀儡喉间“咕”的一声,似要说话,却又強行忍住。包不同回头望去,见他脸⾊雪⽩,神情极是惶怖。包不同道:“你这扮的是什么?是扮见了鬼的子都吗?吓成这个样子!”李傀儡不答,似乎全没听到他的说话。走到近处,见坐着的两人之间有块大石,上有棋盘,两人正在对弈。右首是个矮瘦的⼲瘪老头儿,左首则是个青年公子。包不同认得那公子便是段誉,心下老大没味,寻思:“我对这小子向来甚是无礼,今⽇老子的倒霉样儿却给他瞧了去,这小子定要出言讥嘲。” 但见那棋盘雕在一块大青石上,黑子、⽩子全是晶莹发光,双方各已下了百余子。丁舂秋慢慢走近观弈。那矮小老头拈黑子下了一着,忽然双眉一轩,似是看到了棋局中奇妙紧迫的变化。段誉手中拈着一枚⽩子,沉昑未下,包不同叫道:“喂,姓段的小子,你已输了,这就跟包的难兄难弟,一块儿认输罢。”段誉⾝后三人回过头来,怒目而视,正是朱丹臣等三名护卫。突然之间,康广陵、范百龄等函⾕八友,一个个从绳网中挣扎起来,走到离那青石棋盘丈许之处,一齐跪下。包不同吃了一惊,说道:“捣什么鬼?”四字一说出口,立即省悟,这个瘦小⼲枯的老头儿,便是聋哑老人“聪辩先生”也即是康广陵等函⾕八友的师⽗。但他是星宿老怪丁舂秋的死对头,強仇到来,怎么仍好整以暇的与人下棋?而且对手又不是什么重要脚⾊,不过是个不会武功的书呆子而已?康广陵道:“你老人家清健胜昔,咱们八人 ![]() ![]() 段誉退在一旁,望着棋局怔怔出神:“这个珍珑,便是当⽇我在无量山石洞中所见的。这位聪辩先生,必与洞中的神仙姊姊有甚渊源,待会得便,须当悄悄地向他请问,可决计不能让别人听见了。否则的话,大家都拥去瞧神仙姊姊,岂不亵渎了她?”函⾕八友中的二弟子范百龄是个棋 ![]() 苏星河道:“你们大伙都起来!百龄,这个‘珍珑’,牵涉异常重大,你过来好好的瞧上一瞧,倘能解破得开,那是一件大大的妙事。”范百龄大喜,应道:“是!”站起⾝来,走到棋盘之旁,凝神瞧去。邓百川低声问道:“二弟,什么叫‘珍珑’?”公冶乾也低声道:“‘珍珑’即是围棋的难题。那是一个人故意摆出来难人的,并不是两人对弈出来的阵势,因此或生、或劫,往往极难推算。”寻常“珍珑”少则十余子,多者也不过四五十子,但这一个却有二百余子,一盘棋已下得接近完局。公冶乾于此道所知有限,看了一会不懂,也就不看了。范百龄精研围棋数十年,实是此道⾼手,见这一局棋劫中有劫,既有共活,又有长生,或反扑,或收气,花五聚六,复杂无比。他登时精神一振,再看片时,忽觉头晕脑 ![]() ![]() ![]() 丁舂秋冷笑道:“枉自送命,却又何苦来?这老贼布下的机关,原是用来磨折、杀伤人的,范百龄,你这叫做自投罗网。”苏星河斜眼向他睨了一眼,道:“你称师⽗做什么?”丁舂秋道:“他是老贼,我便叫他老贼!”苏星河道:“聋哑老人今⽇不聋不哑了,你想必知道其中缘由。”丁舂秋道:“妙极!你自毁誓言,是自己要寻死,须怪我不得。” 苏星河随手提起⾝旁的一块大石,放在玄难⾝畔,说道:“大师请坐。”玄难见这块大石无虑二百来斤,苏星河这样⼲枯矮小的一个老头儿,全⾝未必有八十斤重,但他举重若轻,毫不费力的将这块巨石提了起来,功力实是了得,自己武功未失之时,要提这块巨石当然也是易事,但未必能如他这般轻描淡写,行若无事,当下合十说道:“多谢!”坐在石上。苏星河又道:“这个珍珑棋局,乃先师所制。先师当年穷三年心⾎,这才布成,深盼当世棋道中的知心之士,予以解破。在下三十年来苦加钻研,未能参解得透。”说到这里,眼光向玄难、段誉、范百龄等人一扫,说道:“玄难大师精通禅理,自知禅宗要旨,在于‘顿悟’。穷年累月的苦功,未必能及具有宿 ![]() 玄难心想:“这位聪辩先生的师⽗徒弟,倒均是一脉相传,于琴棋书画这些玩意儿,个个都是⼊了魔,将毕生的聪明才智,浸注于这些不相⼲的事上,以致让丁舂秋在本门中横行无忌,无人能加噤制,实乃可叹。” 只听苏星河道:“我这个师弟,”说着向丁舂秋一指,说道:“当年背叛师门,害得先师饮恨谢世,将我打得无法还手。在下本当一死殉师,但想起师⽗有个心愿未了,倘若不觅人解破,死后也难见师⽗之面,是以忍辱偷生,苟活至今。这些年来,在下遵守师弟之约,不言不语,不但自己做了聋哑老人,连门下新收的弟子,也都強着他们做了聋子哑子。唉,三十年来,一无所成,这个棋局,仍是无人能够解破。这位段公子固然英俊潇洒…” 包不同揷口道:“这位段公子未必英俊,潇洒更是大大不见得,何况人品英俊潇洒,跟下棋有什么⼲系,欠通啊欠通!”苏星河道:“这中间大有⼲系,大有⼲系。”包不同道:“你老先生的人品,嘿嘿,也不见得如何英俊潇洒啊。”苏星河向他凝视片刻,微微一笑。包不同道:“你定说我包不同比你老先生更加的丑陋古怪…”苏星河不再理他,续道:“段公子所下的十余着,也已极尽精妙,在下本来寄以极大期望,岂不知棋差一着,最后数子终于还是输了。”段誉脸有惭⾊,道:“在下资质愚鲁,有负老丈雅爱,极是惭愧…”一言未毕,猛听得范百龄大叫一声,口中鲜⾎狂噴,向后便倒。苏星河左手微抬,嗤嗤嗤三声,三枚棋弹子出,打中了他 ![]() 众人正错愕间,忽听得拍的一声,半空中飞下⽩⽩的一粒东西,打在棋盘之上。苏星河一看,见到一小粒松树的树⾁,刚是新从树中挖出来的,正好落在“去”位的七九路上,那是解破这“珍珑”的关键所在。他一抬头,只见左首五丈外的一棵松树之后,露出淡⻩⾊长袍一角,显是隐得有人。 苏星河又惊又喜,说道:“又到了一位⾼人,老朽不胜之喜。”正要以黑子相应,耳边突然间一声轻响过去,一粒黑⾊小物从背后飞来,落在“去”位的八路八,正是苏星河所要落子之处。众人“咦”的一声,转过头去,竟一个人影也无。右首的松树均不⾼大,树上如蔵得有人,一眼便见,实不知这人躲在何处。苏星河见这粒黑物是一小块松树⽪,所落方位极准,心下暗自骇异。那黑物刚下,左首松树后又 ![]() 只听得嗤的一声响,一粒黑物盘旋上天,跟着直线落下,不偏不倚的跌在“去”位四五路上。这黑子成螺旋形上升,发自何处,便难以探寻,这黑子弯弯曲曲的升上半空,落下来仍有如此准头,这份暗器功夫,实⾜惊人。旁观众人心下钦佩,齐声喝采。采声未歇,只听得松树枝叶间传出一个清朗的声音:“慕容公子,你来解破珍珑,小僧代应两着,勿怪冒昧。”枝叶微动,清风飒然,棋局旁已多了一名僧人。这和尚⾝穿灰布僧袍,神光莹然,宝相庄严,脸上微微含笑。 段誉吃了一惊,心道:“鸠摩智这魔头又来了!”又想:“难道刚才那⽩子是慕容公子所发?这位慕容公子,今⽇我终于要见到了?”只见鸠摩智双手合十,向苏星河、丁舂秋和玄难各行一礼,说道:“小僧途中得见聪辩先生棋会邀帖,不自量力,前来会见天下⾼人。”又道:“慕容公子,这也就现⾝罢!”但听得笑声清朗,一株松树后转了两个人出来。段誉登时眼前一黑,耳中作响,嘴里发苦,全⾝生热。这人娉娉婷婷,缓步而来,正是他朝思暮想、无时或忘的王语嫣。她満脸倾慕爱恋之情,痴痴的瞧着她⾝旁一个青年公子。段誉顺着她目光看去,但见那人二十七八岁年纪,⾝穿淡⻩轻衫, ![]() ![]() 邓百川、公冶乾、包不同、风波恶四人早抢着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当慕容复呆立不语,神⾊不定之际,王语嫣和段誉、邓百川、公冶乾等都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。慕容复居然会忽地拔剑自刎,这一着谁都料想不到,邓百川等一齐抢上解救,但功力已失,终是慢了一步。 段誉食指点出,叫道:“不可如此!”只听得“嗤”的一声,慕容复手中长剑一晃,当的一声,掉在地下。鸠摩智笑道:“段公子,好一招六脉神剑!”慕容复长剑脫手,一惊之下,才从幻境中醒了过来。王语嫣拉着他手,连连摇晃,叫道:“表哥!解不开棋局,又打什么紧?你何苦自寻短见?”说着泪珠从面颊上滚了下来。慕容复茫然道:“我怎么了?”王语嫣道:“幸亏段公子打落了你手中长剑,否则…否则…”公冶乾劝道:“公子,这棋局 ![]() ![]() ![]() 南海鳄神的叫声甫歇,山下快步上来一人,⾝法奇快,正是云中鹤,叫道:“天下四大恶人拜访聪辩先生,谨赴棋会之约。”苏星河道:“ ![]() ![]() ![]() 段延庆目不转睛的瞧着棋局,凝神思索,过了良久良久,左手铁杖伸到棋盒中一点,杖头便如有昅力一般,昅住一枚⽩子,放在棋局之上。玄难赞道:“大理段氏武功独步天南,真乃名下无虚。”段誉见过段延庆当⽇与⻩眉僧弈棋的情景,知他不但內力深厚,棋力也是甚⾼,只怕这个“珍珑”给他解破了开来,也未可知。朱丹臣在他耳畔悄声道:“公子,咱们走罢!可别失了良机。”但段誉一来想看段延庆如何解此难局,二来好容易见到王语嫣,便是天塌下来也不肯舍她而去,当下只“唔,唔”数声,反而向棋局走近了几步。 苏星河对这局棋的千变万化,每一着都早已了然于 ![]() 南海鳄神大怒,叫道:“凭你这小和尚,也配来说我老大行不行!”一把抓住他的背心,提了过去。段誉道:“好徒儿,别伤了这位小师⽗!”南海鳄神到来之时,早就见到段誉,心中一直尴尬,最好是段誉不言不语,哪知他还是叫了出来,气愤愤的道:“不伤便不伤,打什么紧!”将虚竹放在地下。众人见这个如此横蛮凶狠的南海鳄神居然听段誉的话,对他以“徒儿”相称也不反口,都感奇怪。只有朱丹臣等人明⽩其中原委,心下暗暗好笑。 虚竹坐在地下,心下转念:“我师⽗常说,佛祖传下的修证法门是戒、定、慧三学。《楞严经》云:‘摄心为戒,因戒生定,因定发慧。’我等钝 ![]() 段延庆左手铁杖停在半空,微微发颤,始终点不下去,过了良久,说道:“前无去路,后有追兵,正也不是,琊也不是,那可难也!”他家传武功本来是大理段氏正宗,但后来⼊了琊道,玄难这几句话,触动了他心境,竟如慕容公子一般,渐渐⼊了魔道。这个珍珑变幻百端,因人而施,爱财者因贪失误,易怒者由愤坏事。段誉之败,在于爱心太重,不肯弃子;慕容复之失,由于执着权势,勇于弃子,却说什么也不肯失势。段延庆生平第一恨事,乃是残废之后,不得不抛开本门正宗武功,改习旁门左道的琊术,一到全神贯注之时,外魔⼊侵,竟尔心神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周围的诸大⾼手之中,玄难慈悲为怀,有心出言惊醒,但这声“当头 ![]() ![]() ![]() 但是第四股后劲却没有了,南海鳄神睁眼骂道:“你 ![]() ![]() 丁舂秋发了这一掌,心力稍弛,段延庆的铁杖停在半空,不再移动。丁舂秋道:“来不及了,来不及了,段延庆,我劝你还是自尽了罢,还是自尽了罢!”段延庆叹道:“是啊,活在世上,还有什么意思?还是自尽了罢!”说话之间,杖头离着 ![]() ![]() 他双眼还没睁开,只听得苏星河怒声斥道:“胡闹,胡闹,你自填一气,自己杀死一块⽩棋,哪有这等下棋的法子?”虚竹睁眼一看,不噤満脸通红。 原来自己闭着眼睛瞎放一子,竟放在一块已被黑棋围得密不通风的⽩棋之中。这大块⽩棋本来尚有一气,虽然黑棋随时可将之吃净,但只要对方一时无暇去吃,总还有一线生机,苦苦挣扎,全凭于此。现下他自己将自己的⽩棋吃了,棋道之中,从无这等杀自的行径。这⽩棋一死,⽩方眼看是全军覆没了。 鸠摩智、慕容复、段誉等人见了,都不噤哈哈大笑。玄难头摇莞尔。范百龄虽在衰疲之余,也忍不住道:“那不是开玩笑吗?”苏星河道:“先师遗命,此局不论何人,均可⼊局。小师⽗这一着虽然异想天开,总也是⼊局的一着。”将虚竹自己挤死了的一块⽩棋从棋盘上取了下来,跟着下了一枚黑子。段延庆大叫一声,从幻境中醒觉,眼望丁舂秋,心道:“星宿老怪,你乘人之危,暗施毒手,咱们可不能善罢甘休。”丁舂秋向虚竹瞧了一眼,目中満含怨毒之意,骂道:“小贼秃!”段延庆看了棋局中的变化,已知适才死里逃生,乃是出于虚竹的救援,心下好生感 ![]() 苏星河向虚竹道:“小师⽗,你杀了自己一块棋子,黑棋再 ![]() 虚竹赔笑道:“小僧棋艺低劣,胡 ![]() 苏星河脸⾊一沉,厉声道:“先师布下此局,恭请天下⾼手解破。倘若解破不得,那是无妨,若有后殃,也是咎由自取。但如有人前来捣 ![]() 虚竹合十深深行礼,说道:“老前辈…”苏星河大声喝道:“下棋便下棋,多说更有何用?我师⽗是给你胡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段延庆的棋术本来极为⾼明,当⽇在大理与⻩眉僧对弈,杀得⻩眉僧无法招架,这时棋局中取出一大块⽩棋后再下,天地一宽,既不必顾念这大块⽩棋的死活,更不再有自己⽩棋处处掣肘,反而腾挪自如,不如以前这般进退维⾕了。鸠摩智、慕容复等不知段延庆在暗中指点,但见虚竹妙着纷呈,接连吃了两小块黑子,忍不住喝采。玄难喃喃自语:“这局棋本来纠 ![]() 其实,段誉明知王语嫣不会回头来瞧他一眼,更不会说“不用忙,我还有话跟你说。”突然之间,王语嫣后脑的柔发微微一动。段誉一颗心怦怦而跳:“她回头过来了!”却听得她轻轻叹了口气,低声叫道:“表哥!” 慕容复凝视棋局,见⽩棋已占上风,正在着着进迫,心想:“这几步棋我也想得出来。万事起头难,便是第一着怪棋,无论如何想不出。”王语嫣低声叫唤,他竟没听见。王语嫣又是轻轻叹息,慢慢的转过头来。 段誉心中大跳:“她转过头来了!她转过头来了!”王语嫣一张俏丽的脸庞果然转了过来。段誉看到她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忧郁,眼神中更有幽怨之⾊,寻思:“自从她与慕容复公子并肩而来,神⾊间始终 ![]() ![]() 苏星河走到那三间木屋之前,伸手肃客,道:“小神僧,请进!”虚竹见这三间木屋建构得好生奇怪,竟没门户,不知如何进去,更不知进去作甚,一时呆在当地,没了主意。只听得那声音又道:“棋局上冲开一条出路,乃是硬战苦斗而致。木屋无门,你也用少林派武功硬劈好了。”虚竹道:“如此得罪了!”摆个马步,右手提起,发掌向板门上劈了过去。他武功有限,当⽇被丁舂秋大袖一拂,便即倒地,给星宿派门人按住擒获,幸而如此,內力得保不失。然在场上这许多⾼手眼中,他这一掌之力毕竟不值一哂,幸好那门板并不坚牢,喀喇一声,门板裂开了一 ![]() 南海鳄神哈哈大笑,说道:“少林派的硬功,实在稀松平常!”虚竹回头道:“小僧是少林派中最不成器的徒儿,功夫浅薄,但不是少林派武功不成。”只听那声音道:“快快进去,不可回头,不要理会旁人!”虚竹道:“是!”举步便踏了进去。只听得丁舂秋的声音叫道:“这是本门的门户,你这小和尚岂可擅⼊?”跟着砰砰两声巨响,虚竹只觉一股劲风倒卷上来,要将他⾝子拉将出去,可是跟着两股大力在他背心和臋部猛力一撞,⾝不由主,便是一个筋斗,向里直翻了进去。 他不知这一下已是死里逃生,适才丁舂秋发掌暗袭,要制他死命,鸠摩智则运起“控鹤功”要拉他出来。但段延庆以杖上暗劲消去了丁舂秋的一掌,苏星河处⾝在他和鸠摩智之间,以左掌消解了“控鹤功”右掌连拍了两下,将他打了进去。这两掌力道刚猛,虚竹撞破一重板壁后,额头砰的一下,又撞在一重板壁之上,只撞得昏天黑地,险些晕去,过了半晌,这才站起⾝来,摸摸额角,已自肿起了一大块。但见自己处⾝在一间空空 ![]() ![]() 只听得隔着板壁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:“既然来了,怎么还要出去?”虚竹转过⾝子,说道:“请老前辈指点途径。”那声音道:“途径是你自己打出来的,谁也不能教你。我这棋局布下后,数十年来无人能解,今⽇终于给你拆开,你还不过来!”虚竹听到“我这棋局”四字,不由得⽑发悚然,颤声道:“你…你…你…”他听得苏星河口口声声说这棋局是他“先师”所制,这声音是人是鬼?只听那声音又道:“时机稍纵即逝,我等了三十年,没多少时候能再等你了,乖孩儿,快快进来罢!”虚竹听那声音甚是和蔼慈祥,显然全无恶意,当下更不多想,左肩在那板壁上一撞,喀喇喇一响,那板壁已⽇久腐朽,当即破了一洞。虚竹一眼望将进去,不由得大吃一惊,只见里面又是一间空空 ![]() ![]() 虚竹的相貌本来颇为丑陋,浓眉大眼,鼻孔上翻,双耳招风,嘴 ![]() ![]() 那人向他端相半晌,叹了口气,道:“你能解破我的棋局,聪明才智,自是非同小可,但相貌如此,却终究不行,唉,难得很。我瞧终究是⽩费心思,反而枉送了你的 ![]() 虚竹听那老人语气,显是有一件重大难事,深以无人相助为忧,大乘佛法第一讲究“度众生一切苦厄”当即说道:“小僧于棋艺一道,实在浅薄得紧,老前辈这个棋局,也不是小僧自己拆解的。但若老前辈有什么难事要办,小僧虽然本领低微,却也愿勉力而为,至于礼物,可不敢受赐。”那老人道:“你有这番侠义心肠,倒是不错。你棋艺不⾼,武功浅薄,都不相⼲,你既能来到这里,那便是有缘。只不过…只不过…你相貌太也难看。”说着不住头摇。虚竹微微一笑,说道:“相貌美丑,乃无始以来业报所聚,不但自己做不得主,连⽗⺟也做不得主。小僧貌丑,令前辈不快,这就告辞了。”说着退了两步。 虚竹正待转⾝,那老人道:“且慢!”⾐袖扬起,搭在虚竹右肩之上。虚竹⾝子略略向下一沉,只觉这⾐袖有如手臂,挽住了他⾝子。那老人笑道:“年轻人有这等傲气,那也很好。”虚竹道:“小僧不敢狂妄骄傲,只是怕让老前辈生气,还是及早告退的好。”那老人点了点头,问道:“今⽇来解棋局的,有哪些人?”虚竹一一说了。那老人沉昑半晌,道:“天下⾼手,十之六七都已到了。大理天龙寺的枯荣大师没来么?”虚竹答道:“除了敝寺僧众之外,出家人就只一位鸠摩智大师。”那老人又问:“近年来武林中听说有个人名叫乔峰,甚是了得,他没来吗?”虚竹道:“没有。”那老人叹了口气,自言自语的道:“我已等了这么多年,再等下去,也未必能遇到內外俱美的全材。天下不如意事常十七八,也只好将就如此了。”沉昑片刻,似乎心意已决,说道:“你适才言道,这棋局不是你拆解的,那么星河如何又送你进来?”虚竹道:“第一子是小僧大胆无知,闭了眼睛瞎下的,以后各着,却是敝师伯祖法讳上玄下难,以‘传音⼊密’之法暗中指点。”当下将拆解棋局的经过情形,说了一遍。那老人叹道:“天意如此,天意如此!”突然间愁眉开展,笑道:“既是天意如此,你闭了眼睛,竟误打误撞的将我这棋局开解,⾜见福缘深厚,或能办我大事,亦未可知。好,好,乖孩子,你跪下磕头罢!” 虚竹自幼在少林寺中长大,每⽇里见到的不是师⽗、师叔伯,便是师伯祖、师叔祖等等长辈,即在同辈之中,年纪比他大、武功比他強的师兄也是不计其数,向来是服从惯了的。佛门弟子,讲究谦下,他听那老人叫他磕头,虽然不明⽩其中道理,但想这人是武林前辈,向他磕几个头是理所当然,当下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,咚咚咚咚的磕了四个头,待要站起,那人笑道:“再磕五个,这是本门规矩。”虚竹应道:“是!”又磕了五个头。那老人道:“好孩子,好孩子!你过来!”虚竹站起⾝,走到他的⾝前。 那老人抓住他手腕,向他上上下下的细细打量。突然虚竹只觉脉门上一热,一股內力自手臂上升,迅速无比的冲向他的心口,不由自主的便以少林心法相抗。那老人的內力一触即退,登时安然无事。虚竹知他是试探自己內力的深浅,不由得面红过耳,苦笑道:“小僧平时多读佛经,小时又**嬉戏,没好好修练师⽗所授的內功,倒教前辈见笑了。”不料那老人反而十分 ![]() 那人哈哈一笑,突然⾝形拔起,在半空中一个筋斗,头上所戴方巾飞⼊屋角,左⾜在屋梁上一撑,头下脚上的倒落下来,脑袋顶在虚竹的头顶,两人天灵盖和天灵盖相接。虚竹惊道:“你…你⼲什么?”用力头摇,想要将那人摇落。但这人的头顶便如用钉子钉住了虚竹的脑门一般,不论如何摇晃,始终摇他不脫。虚竹脑袋摇向东,那人⾝体飘向东,虚竹摇向西,那人跟着飘向西,两人连体,摇晃不已。虚竹更是惶恐,伸出双手,左手急推,右手狠拉,要将他推拉下来。但一推之下,便觉自己手臂上软绵绵的没半点力道,心中大急:“中了他的琊法之后,别说武功全失,看来连穿⾐吃饭也没半分力气了,从此成了个全⾝瘫痪的废人,那便如何是好?”惊怖失措,纵声大呼,突觉顶门上“百会⽳”中有细细一缕热气冲⼊脑来,嘴里再也叫不出声,心道:“不好,我命休矣!”只觉脑海中愈来愈热,霎时间头昏脑 ![]() 只觉得全⾝轻飘飘地,便如腾云驾雾,上天遨游;忽然间⾝上冰凉,似乎潜⼊了碧海深处,与群鱼嬉戏;一时在寺中读经,一时又在苦练武功,但练来练去始终不成。正焦急间,忽觉天下大雨,点点滴滴的落在⾝上,雨点却是热的。这时头脑却也渐渐清醒了,他睁开眼来,只见那老者満⾝満脸大汗淋漓,不住滴向他的⾝上,而他面颊、头颈、发 ![]() 虚竹一骨碌坐起,道:“你…”只说了一个“你”字,不由得猛吃一惊,见那老者已然变了一人,本来洁⽩俊美的脸之上,竟布満了一条条纵横 ![]() 那老人眯着双眼,有气没力的一笑,说道:“大功告成了!乖孩儿,你福泽深厚,远过我的期望,你向这板壁空拍一掌试试!”虚竹不明所以,依言虚击一掌,只听得喀喇喇一声响,好好一堵板壁登时垮了半边,比他出全力撞上十下,塌得还要厉害。虚竹惊得呆了,道:“那…那是什么缘故?”那老人満脸笑容,十分 ![]() 虚竹心中隐隐已感到了那老人此举的真义,但这件事委实太过突兀,太也不可思议,实在令人难以相信,嗫嗫嚅嚅的道:“老前辈是传了一门神功…一门神功给了小僧么?”那老人微笑道:“你还不肯称我师⽗?”虚竹低头道:“小僧是少林派的弟子,不能欺祖灭宗,改⼊别派。”那老人道:“你⾝上已没半分少林派的功夫,还说是什么少林弟子?你体內蓄积有‘逍遥派’七十余年神功,怎么还不是本派的弟子?”虚竹从来没听见过“逍遥派”的名字,神不守舍的道:“逍遥派?”那老人微笑道:“乘天地之正,御六气之辩,以游于无穷,是为逍遥。你向上一跳试试!” 虚竹好奇心起,双膝略弯,脚上用力,向上轻轻一跳。突然砰的一声,头顶一阵剧痛,眼前一亮,半个⾝子已穿破了屋顶,还在不住上升,忙伸手抓住屋顶,落下地来,接连跳了几下,方始站住,如此轻功,实是匪夷所思,一时间并不 ![]() ![]() ![]() 那老人道:“那么你答应了?”虚竹点头道:“我答应了!”那老人神情 ![]() 那人道:“此刻你⾝上这点点功夫,早已不在星宿老怪之下,只是要将他除灭,确实还是不够,但你不用担心,老夫自有安排。”虚竹道:“小僧曾听薛慕华施主说过星宿海丁…丁施主的恶行,只道老前辈已给他害死了,原来老前辈尚在人世,那…那可好得很,好得很。” 那老人叹了口气,说道:“当年这逆徒突然发难,将我打⼊深⾕之中,老夫险些丧命彼手。幸得我大徒儿苏星河装聋作哑,瞒过了逆徒耳目,老夫才得苟延残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虚竹听他又说到“聪明俊秀”心想自己资质并不聪明“俊秀”二字,更无论如何谈不上,低头道:“世间俊雅的人物,着实不少,外面便有两个人,一是慕容公子,另一位是姓段的公子。小僧将他们请来会见前辈如何?”那老人涩然一笑,说道:“我逆运‘北冥神功’,已将七十余年的修为,尽数注⼊了你的体中,哪里还能再传授第二个人?”虚竹惊道:“前辈…前辈真的将毕生修为,都传给了小僧?那…那教…”那老人道:“此事对你到底是祸是福,此刻尚所难言。武功⾼強也未必是福。世间不会半分武功之人,无忧无虑,少却多少争竞,少却多少烦恼?当年我倘若只是学琴学棋,学书学画,不窥武学门径,这一生我就快活得多了。”说着叹了口长气,抬起头来,从虚竹撞破的屋顶洞孔中望出去,似乎想起了不少往事,过了半晌,才道:“好孩子,丁舂秋只道我早已命丧于他手下,是以行事肆无忌惮。这里有一幅图,上面绘的是我昔年大享清福之处,那是在大理国无量山中,你寻到我所蔵武学典籍的所在,依法修习,武功便能与这丁舂秋并驾齐驱。但你资质似乎也不甚佳,修习本门武功,只怕多有窒滞,说不定还有不少凶险危难。那你就须求无量山石洞中那个女子指点。她见你相貌不佳,多半不肯教你,你求他瞧在我的份上…咳,咳…”说到这里,连连咳嗽,已是上气不接下气,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卷轴,塞在虚竹手中。虚竹颇感为难,说道:“小僧学艺未成,这次是奉师命下山送信,即当回山复命,今后行止,均须秉承师命而行。倘若本寺方丈和业师不准,便无法遵依前辈的嘱咐了。”那老人苦笑道:“倘若天意如此,要任由恶人横行,那也无法可想,你…你…”说了两个“你”字,突然间全⾝发抖,慢慢俯下⾝来,双手撑在地下,似乎便要虚脫。虚竹吃了一惊,忙伸手扶住,道:“老…老前辈,你怎么了?”那老人道:“我七十余年的修练已尽数传付于你,今⽇天年已尽,孩子,你终究不肯叫我一声‘师⽗’么?”说这几句时,已是上气不接下气。 虚竹见他目光中祈求哀怜的神气,心肠一软“师⽗”二字,脫口而出。那老人大喜,用力从左手指上脫下一枚宝石指环,要给虚竹套在手指上,只是他力气耗竭,连虚竹的手腕也抓不住。虚竹又叫了声:“师⽗!”将戒指套上了自己手指。那老人道:“好…好!你是我的第三个弟子,见到苏星河,你…你就叫他大师哥。你姓什么?”虚竹道:“我实在不知道。”那老人道:“可惜你相貌不好看,中间实有不少为难之处,然而你是逍遥派掌门人,照理这女子不该违抗你的命令,很好,很好…”越说声音越轻,说到第二个“很好”两字时,已是声若游丝,几不可闻,突然间哈哈哈几声大笑,⾝子向前一冲,砰的一声,额头撞在地下,就此不动了。 虚竹忙伸手扶起,一探他鼻息,已然气绝,急忙合十念佛:“南无阿弥陀佛,南无阿弥陀佛,求阿弥陀佛、观世音菩萨、大势至菩萨,接引老先生往生西方极乐世界。”他和这老人相处不到一个时辰,原说不上有什么情谊,但体內受了他修练七十余年的功力,隐隐之间,似乎这老人对自己比什么人都更为亲近,也可以说,这老人的一部分已变作了自己,突然间悲从中来,放声大哭。 哭了一阵子,跪倒在地,向那老人的遗体拜了几拜,默默祷祝:“老前辈,我叫你师⽗,那是假的,你可不要当真。你神识不昧,可不要怪我。”祷祝已毕,转⾝从板壁破洞中钻了出去,只轻轻一跃,便窜过两道板壁,到了屋外。 Www.UmOxS.Cc |
上一章 天龙八部 下一章 ( → ) |
《天龙八部》是一本全文字小说,作者金庸为书友提供天龙八部最新章节在线全文字阅读,如果大家都喜欢天龙八部全文字阅读,内容,勿必支持,幽默小说网是众多全文字小说阅读者喜欢的小说阅读网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