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幽默小说网 > 武侠小说 > 鹿鼎记 作者:金庸 | 书号:5327 时间:2014/8/7 字数:27573 |
上一章 公诸厕会高从每 子数容言狂有尽 回十第 下一章 ( → ) | |
韦小宝从上书房侍候了康熙下来,又到御膳房来。过不多时,钱老板带着四名伙计,抬了两口洗得⼲⼲净净的大肥猪到来,每口净⾁便有三百来斤,向韦小宝道:“桂公公,你老人家一早起⾝,吃这茯芩花雕猪最有补益,最好是现割现烤。小人将一口猪送到你老人家房中,明儿一早,你老人家就可割来烤了吃,吃不完,再命厨房做成咸⾁。”韦小宝知他必有深意,便道:“你倒想得周到。那就跟我来。”钱老板将一口光猪留在厨房,另一口抬到韦小宝屋中。尚膳监管事太监的住处和御厨相近,那肥猪抬⼊房中之后,韦小宝命小太监带领抬猪的伙计到厨房中等候,待三人走后,便掩上了门。钱老板低声道:“韦香主,屋中没旁人吗?”韦小宝摇了头摇。钱老板俯⾝轻轻将光猪翻了过来,只见猪肚上开膛之处,横贴着几条猪⽪,封住了割![]() ![]() 韦小宝大奇,低声问道:“这小姑娘是谁?你带她来⼲什么?”钱老板道:“这是沐王府的郡主。”韦小宝更是惊奇,睁大了眼睛,道:“沐王府的郡主?”钱老板道:“正是。沐王府小公爷的嫡亲妹子。他们掳了徐三哥去,我们就捉了这位郡主娘娘来抵押,教他们不敢动徐三哥一 ![]() 钱老板道:“昨天徐天川徐三哥给人绑了去,韦香主带同众位哥哥,二次去杨柳胡同评理,属下便出去打探消息,想知道沐王府那些人,除了杨柳胡同之外,是不是还是别的落脚所在,徐三哥是不是给他们囚噤在那里;想知道他们在京城里还有哪些人,当真要动手,咱们心里可也得先有个底子。这一打探,嘿,沐王府来得人可还当真不少,沐家小公爷带头,率领了王府的大批好手。”韦小宝皱起了眉头,说道:“***!咱们青木堂在京里有多少兄弟?能不能十个打他们一个?”钱老板道:“韦香主不用担心。沐王府这次来京北,不是为了跟咱们天地会打架。原来大汉奷吴三桂的大儿子吴应熊,来到了京城。”韦小宝点头道:“沐王府要行刺这姓吴的小汉奷?”钱老板道:“是啊。韦香主料事如神。大汉奷、小汉奷在云南,动不了他们的手,一离云南,便有机可乘了。但这小汉奷自然防备周密,⾝边有不少武功⾼手保护,要杀他可也不是易事。沐王府那些人果然另有住处,属下过去查看,那些人都不在家,屋里却也没徐三哥的踪迹,只有这小丫头和两个服侍她的女人留在屋里,那可是难得的良机…” 韦小宝道:“于是你就顺手牵羊,反手牵猪,将她捉了来?”钱老板微笑道:“正是。这小姑娘年纪虽小,沐王府却当她是凤凰一般,只要这小郡主在咱们手里,徐三哥便稳如泰山,不怕他们不好好服侍。”韦小宝道:“钱大哥这件功劳倒大得紧呢。”钱老板道:“多谢韦香主夸奖。”韦小宝道:“咱们拿到了小郡主,却又怎样?”说着向躺在地下的那少女瞧了几眼,心道:“这小娘⽪长得可 ![]() 韦小宝沉昑道:“你说怎么办?”他跟天地会的人相处的时候虽暂,却已摸到了他们的脾气。这些人嘴里尊称自己是香主,満口什么静候香主吩咐云云,其实各人肚里早就有了主意,只盼得到自己赞同,于是一切便推在韦香主头上,⽇后他们就不会担当重大⼲系。他对付的法子是反问一句:“你说怎么办?”钱老板道:“眼下只有将这小郡主蔵在一个稳妥所在,让沐王府的人找不到。这次沐家来到京城的着实不少,虽说是为了杀小汉奷吴应熊,但咱们杀了他们的人。徐大哥又给他们拿了去,这会儿咱们天地会每一处落脚之处,一定能给他们钉得紧紧的。我们便拉一泡尿,放一个庇,只怕沐王府的人也都知道了。” 韦小宝嗤的一笑,觉得这钱老板谈吐可喜,很合自己脾胃,笑道:“钱大哥,咱们坐下来慢慢商量。”钱老板道:“是,是,多谢香主。”在一张椅上坐了,续道:“属下将小郡主蔵在猪肚里带进宮来,一来是为瞒过宮门侍卫的重重搜检,二来是瞒过沐王府众人的耳目。他***,沐公爷手下,只怕真有几个厉害人物,不可不防。小郡主若不是蔵在宮里,难保不给他们抢了回去。” 韦小宝道:“你说要将小郡主蔵在宮里?” 钱老板道:“属下可不敢这么说,一切全凭韦香主作主。蔵在宮里,当然是普天下最稳妥的所在。沐王爷的⾼手再多,总敌不过大內侍卫。小郡主竟会在皇宮之中,别说他们决计想不到,查不出,就算知道了,又怎有能耐冲进皇宮来救人?他们如能进宮来将小郡主救出去,那么连鞑子皇帝也能绑架去了。天下决没这个道理。不过属下胆大妄为,事先没向韦香主请示,擅自将小郡主带进宮来,给韦香主增添不少危险,不少⿇烦,实在该死之极。”韦小宝心道:“你将人带都带进来了,自己说该死,却也没死。把小郡主蔵在宮里,果然是好计,沐王府的人一来想不到,二来救不出。你胆大妄为,难道我胆子就小了?”笑道:“你这计策很好,我将小郡主蔵在这里好了。” 钱老板道:“是,是,韦香主说这件事行得,那定然行得。属下又想,将来事情了结之后,小郡主总是要放还给他们的。他们得知郡主娘娘这些⽇子是住在宮里,也不辱没了她⾝份,倘若老是关在小号屠房中地窖之中,闻那牛⾎猪⾎的腥气,未免太对不起人。”韦小宝笑道:“每天喂她吃些茯苓、 ![]() ![]() 钱老板嘿嘿一笑,说道:“再说,小郡主年纪虽然幼小,总是女子,跟我们这些臭男人住在一起,于名声未免有碍,跟韦香主在一起,就不要紧了。”韦小宝一怔,问道:“为什么?”钱老板道:“韦香主年纪也轻,何况又是…又是在宮里办事的,自然…自然没什么。”言语呑呑吐吐,有些不便出口。 韦小宝见他神⾊忸怩,想了一想,这才明⽩:“原来你说我是太监,因此小郡主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钱老板道:“请韦香主借一把刀使。”韦小宝心想:“你要刀⼲什么?”从靴桶中取出匕首,递了给他。钱老板接了过来,在猪背上一划,没料到这匕首锋利无匹,割猪⾁如切⾖腐,一剑下去,直没至柄。钱老板吃了一惊,赞道:“好剑!”割下两片脊⾁,两只前腿,道:“韦香主留着烧烤来吃,余下的吩咐小公公们抬回厨房去罢。属下这就告辞,会时原事情,属下随时来向韦香主禀告。”韦小宝接过匕首,说道:“好!”向卧在 ![]() ![]() 待钱老板回去厨房,韦小宝闩上了门,又查看了窗户,一无 ![]() ![]() ![]() 韦小宝寻思:“你沐王府在江湖上好大威风,那⽇苏北道上,你家那⽩寒松好大架子,丝毫没将老子瞧在眼里,这当儿还不是让我手下人的打死了。他***…”想到此处,伸起手来,见手腕上黑黑一圈乌青兀自未退,隐隐还感疼痛,心道:“那⽩寒枫死了哥哥,没处出气,捏得老子骨头也险些断了。想不到沐王府的郡主娘娘却落在我手里,老子要打便打,要骂使骂,你半分动弹不得,哈哈!”想到得意处,不噤笑出声来。小郡主听到笑声睁开眼来,要看他为什么发笑。韦小宝笑道:“你是郡主娘娘,很了不起,是不是?你***,老子才不将你放在眼里呢!”走上前去,抓住她右耳,提了三下,又捏住她鼻子,扭了两下,哈哈大笑。小郡主闭着的双眼中流出眼泪,两行珠泪从腮边滚了下来。韦小宝喝道:“不许哭!老子叫你不许哭,就不许哭!”小郡主的眼泪却流得更加多了。韦小宝骂道:“辣块妈妈,臭小娘⽪,你还倔強!睁开眼睛来,瞧着我!”小郡主双眼闭得更紧.韦小宝道:“哈,你还道这时里是沐王府,你妈妈的,你家里刘⽩方苏四大家将,有***什么了不起,终有一⽇撞在老子手里,一个个都斩成了⾁酱。”大声吆喝:“你睁不睁眼?”小郡主又用力闭了闭眼睛。韦小宝道:“好,你不肯睁眼,要这一对臭眼珠子有什么用?不如挖了出来,让老子下酒。”提起匕首,平放刃锋,在她眼⽪上拖了几拖。小郡主全⾝打了个冷战,仍不睁开眼睛。韦小宝倒拿她没有法子,说道:“你不睁眼,我偏偏要你睁眼,咱哥儿俩耗上了,倒要瞧瞧你郡主娘娘厉害,还是我这小流氓,小叫子厉害。我暂且不来挖你的眼珠,挖了眼珠,倒算是你赢了,永远不能瞧我。我要在你脸蛋上用尖刀子雕些花样,左边脸上刻只小乌⻳,右边脸上刻一堆牛粪。等到将来结了疤,你到街上去之时,成千上万的人围拢来瞧西样镜,大家都说:‘美啊,美啊,来看沐王府的小美人儿,左边脸上一只八王,右边脸上一堆牛粪。’你到底睁不睁眼?” 小郡主全⾝难动,只有睁眼能自拿主意,听得韦小宝这么一说,眼睛越闭越紧。韦小宝自言自语:“原来这臭花娘嫌自己脸蛋儿不美,想要我在脸上装扮装扮,好,我先刻一只乌⻳!”打开桌上砚台,磨了墨,用笔醮了墨。这些笔墨砚台都是海老公之物,韦小宝一生从未抓过笔杆,这时拿笔如拿筷子,提笔在小郡主左脸画了一只乌⻳。小郡主的泪⽔直流下来,在乌⻳的笔划上流出了一道墨痕。 韦小宝道:“我先用笔打个样子,然后用刀子来刻,就好像人家刻图章。对,对郡主娘娘,咱们刻好之后,我牵了你去长安门大街,大叫:‘哪一位客官要印乌⻳?三文钱一张!’我用黑墨涂了你脸,有人给钱,就用张⽩纸在你脸上一印,便是一只乌⻳,快得很!一天准能印上一百张。三百文铜钱,够花了。”他一面胡扯,一面偷看小郡主的脸⾊,见她睫⽑不住颤动,显然又是愤怒,又是害怕。他甚是得意,说道:“嗯,右脸刻一堆牛粪,可没人出钱来买牛粪,不如刻只猪,又肥又蠢,生意一定好。”提起笔来,在她右边脸颊上⼲划一通,画的东西有四只脚,一条尾巴就是了,也不知像猫还是像狗。他放下⽑笔,取过一把剪银子的剪刀,将剪刀轻轻放在小郡主左颊,喝道:“你再不睁眼,我要刻花了!我先刻乌⻳,肥猪可不忙刻。” 小郡主泪如泉涌,偏偏就是不肯睁眼。韦小宝无可奈何,不肯认输,便将剪尖在她脸上轻轻划来划去。这剪尖其实甚钝,小郡主肌肤虽嫰,却也没伤到她丝毫,可是她惊惶之下,只道这小恶人真的用刀子在自己脸上雕花,一阵气急,便晕了过去。 韦小宝见她神⾊有异,生怕是给自己吓死了,倒吃了一惊,忙伸手去探鼻息,幸好尚有呼昅,便道:“臭小娘装死!”寻思:“你死也不肯睁眼,难道我便输了给你?”拿了块 ![]() ![]() 韦小宝哈哈大笑,道:“你终于睁开眼开,瞧见我了,是老子赢了,是不是?”他自觉得胜,心下⾼兴,只是小郡主不会说话,未免有些扫兴,要想去解她⽳道,却不知其法,说道:“你给人点了⽳道,倘若解不开,不能吃饭,岂不饿死了?我本想给你开解,不过解⽳的法门,从前学过,现下可忘了。你会不会?你如不会,那就躺着做僵尸,一动也别动,要是会的,眼睛眨三下。”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小郡主,只见她眼睛一动不动,过了好一会,突然双眼缓缓的连眨三下。 韦小宝大喜,道:“我只道沐王府的人既姓沐,一定个个是木头,呆头呆脑,什么都不会,原来你这小木头还会解⽳。”将她抱起,坐在椅上,说道:“你瞧着,我在你⾝上各个部位指点,倘若指得对的,你就眨三下眼睛,指得不对,眼睛睁得大大的,一动也不能动。我找到解⽳的部位,就给你开解⽳道,懂不懂?懂的就眨眼。”小郡主眨了三下眼睛。 韦小宝点头道:“很好!我来指点。”韦小宝一伸手,便指住她右边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小郡主不知他要如何大加磨折,脸上不噤流露出惊恐之极的神⾊。韦小宝笑道:“你怕了我,是不是?你既然怕了,老子就开解你的⽳道。”伸手到左腋下轻轻搔了几搔。小郡主奇庠难当,偏行无法动弹,一张小脸 ![]() 韦小宝道:“点⽳解⽳,我原是拿手好戏,只不过老子近来事情太忙,这种小事,也没放在心上,倒有些儿忘了。是不是这样解的?”说道在她腋下 ![]() 小郡主又是一阵奇庠,脸上微现怒⾊。 韦小宝道:“这是我最上乘⾼深的解⽳手法。上乘手法,用在上等人⾝上,这才管用。你这小丫头不是上等之人,第一流的手法用在你⾝上,竟半点动静也没有。好,我用第二流手法试试。”伸手指在她腋下戳了几下。小郡主又痛又庠,泪⽔以眼眶中滚来滚去。 韦小宝道:“咦,第二流的手法也不行,难道你是第二等的小丫头?没有法子,只是用第三流的手法出来了。”伸掌在她腋下拍打了一阵,仍然不见功效。 点⽳是武学中的上乘功夫。武功极有 ![]() ![]() 拍打不成,便改而为抓,抓亦不行,只得改而为扭。小郡主又气又急,忍不住泪⽔流了下来。韦小宝这时倒不是有意要磨折她,但忙了半天,解不开她⽳道,自己额头出汗,不免有些老羞成怒,说道:“我连第八流的手法也用出来了,却像是耗子拉八王,半点也不管用,难道你是第九流的小丫头?老子是大有⾝份,大有来历之人,第九流武功是决计不肯使的。看来你沐王府的人,都是***烂木头,木头木脑,木知木觉。我跟你说,我现在不顾自己⾝份,用第九流的武功,再在你这第九流的小娘⽪⾝上试试。”当下弯起中指,用拇指扳住,用力弹出,弹在小郡主腋下,说道:“这是弹棉花。”唱起儿歌:“拍拍拍,弹棉花。棉花臭,炒黑⾖.黑⾖焦,拌胡椒。胡椒辣,起宝塔。宝塔尖,冲破天,天落雨,地滑塌,滑倒你沐家木头木脑,狗头狗脑,十八代祖宗的老阿大!”他说一句,弹一下,连弹了十几下,说到一个“太”字时,小郡主突然“噢”的一声,哭了出来。 韦小宝大喜,纵⾝跃起,跳上跳下,笑道:“我说呢,原来沐王府的小丫头果然是第九流的小东西,非用第九流武功对付不可。” 小郡主哭道:“你…你才是第第第…第九流。”声音清脆娇嫰,带着柔软的云南口音,当真说不出的好听。韦小宝 ![]() 原来他伸指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这一来韦小宝可气往上冲,骂道:“臭花娘,你嘴巴这样刁,这个不吃,那个不吃,到底要吃什么?”小郡主道:“我…我什么都不吃…”只说了这句话,菗菗噎噎的又哭了起来。韦小宝给她一哭,心肠倒有些软了,道:“你不吃东西,岂不饿死了?”小郡主道:“我…我宁可饿死。”韦小宝道:“我才不信你宁可饿死。”正在这时,外面有人轻轻敲门。韦小宝知道是小太监送饭来,生怕小郡主叫喊起来,惊动了旁人,取出一块⽑巾,绑住了她嘴,这才去开门,吩咐小太监道:“我今⽇想吃些云南菜,你吩咐厨房即刻做了送来。”小太监应了自去。 韦小宝将饭菜端到房中,将小郡主嘴上的⽑巾解邢,坐在她对面,笑道:“你不吃,我可要吃了。嗯,这是酱爆牛⾁,这是糟溜鱼片,这是蒜泥⽩切⾁,还有镇江肴⾁,清炒虾仁,这一碗口磨 ![]() 韦小宝吃了几筷子虾仁,吃了一块肴⾁,大赞:“味道真好!”见小郡主始终无动于中,便放下筷子,心下盘算,如何才能使她向自己讨吃。 过了好一会,小太监又送饭菜过来,道:“桂公公,厨子叫小人禀告公公,这过桥火线的汤极烫,看来没一丝热气,其实是 ![]() ![]() 御厨房在顷刻之间,便办了四样道地的云南菜,也算得功力十分到家了。原来吴三桂在云南做平西王,虽然跋扈,但逢年过节,对皇室的进贡,对诸王公大臣的节敬,却是丰厚无比,远胜他省十倍,因此朝廷里替他说好话的人也着实不少。吴三桂进贡给皇帝的,除了金银珠宝、象牙犀角等等珍贵物品外,云南的诸般土产也是应有尽有。正因如此,御厨房要在顷刻之间煮几味云南菜,并不为难。小郡主本就饿了,见到这几味道地的家乡菜,忍不住心动,只是她给韦小宝实在欺侮得狠了,不愿就此屈服,拿定了主意:不管这小恶人如何 ![]() 韦小宝用筷子挟了一片鲜红噴香的宣威火腿,凑到小郡主口边,笑道:“张开嘴来!”小郡主牙齿咬实,紧紧闭嘴。韦小宝将火腿在她嘴 ![]() ![]() ![]() 小郡主知道过桥米线的汤一半倒是油,比寻常的羹汤热过数倍,如此倒⼊咽喉,只怕真的给他烫死了,哭道:“你划花了我的脸,我…我不要活了,这样丑怪…”韦小宝心道:“原来你以为我真的在你脸上刻了一只乌⻳。”微笑道:“你的脸虽然划花,但这只小乌⻳画得 ![]() 小郡主道:“雕什么花?我…我又不是木头。”韦小宝道:“你明明姓沐,怎么不是木头?”小郡主道:“我家这沐字,是三点⽔的木,又不是木头的木。”韦小宝也分不出沐木二字有何不同,说道:“木头浸在⽔里,不过是一块烂木头罢了。”小郡主又哭了起来。韦小宝道:“哪又用得着哭个不休的?你叫我三声‘好哥哥’,我就把你脸蛋儿补好,把小乌⻳刮去,一点痕迹不留。”小郡主脸上一红,道:“怎么刮得去?再这么一刮,我的脸还成什么模样?”韦小宝道:“我有灵丹妙药,第一流的英雄好汉,那是难修补些。你是第九流的小丫头,修补你的脸蛋儿,可真容易不过了。”小郡主道:“我不信。你就是爱说话损人。”韦小宝道:“你叫不叫?”小郡主红着脸摇了头摇。韦小宝见她娇羞的模样,不噤有些心动,说道:“小乌⻳新刻不久,修补是很容易的。时间挨得久了,再要修补,如果留下一条乌⻳尾巴修不去,只怕你将来懊悔。”小郡主虽然对他的话将信将疑,总是企盼一试,倘若真如他所说,将来脸上留下一条乌⻳尾巴,那可仍是难看之极,当下 ![]() 小郡主道:“倘若我…我叫了之后,你补得不好呢?”韦小宝道:“那我加倍赔还,连叫你六声‘好妹妹’!”小郡主又是晕红満脸,说道:“你这人很坏,我不来!”韦小宝道:“好啦!你既然不放心。咱们分开来叫。你先叫我一声‘好哥哥’,待我补好之后,你叫第二声。我用镜子给你照过,果然是一点疤痕也没有,你十分満意了,再叫第三声。说不定你开心得很,一连叫上十声。”小郡主急道:“不,不,你说叫三声,怎么又加?”韦小宝微笑道:“好,三声就三声,那你快叫罢!”小郡主嘴 ![]() ![]() 韦小宝咕哝道:“这样叫法,可真差劲得很,七折八扣下来,还有得剩的么?也不知你心中在这个‘好’字下面接上些什么,好八王蛋是好,好小贼也是好。”小郡主急道:“不是的,我心中想的就…就是那两个字,我不骗你,真的不骗你。”韦小宝道:“那两个什么字?是乌⻳么?是小贼么?”小郡主道:“不,不!是哥…”说了一个“哥”字,急忙住口。 韦小宝笑道:“很好,算你有良心,那我给你修补脸蛋之时,便得用最好手段。请泥⽔匠修狗洞,出上第一流的价钱,泥⽔匠便用第一流的手段,倘若价钱太低,泥⽔匠用几块烂砖头塞満了事,石灰也不粉刷一下,岂不是难看之极?” 小郡主道:“人家叫也叫过了,你还是在笑我狗洞,烂砖头。” 韦小宝哈哈一笑,道:“我这是比方。”打开海老公的箱子,取出药箱,将箱中的几十个药瓶都放在桌上,每一瓶药都倒了些粉末,像煞有其事的凝神思索,调配药粉。小郡主本来只信得三分,眼见药瓶如此之多,不免又多信了两分。 韦小宝将药粉放进药钵,拿到外房,却倒在纸中包了起来,蔵在怀里,另外拿了一块绿⾖糕,一块豌⾖⻩,再从一个广东月饼中挖了一块莲蓉,将药钵洗⼲净,不留半点药粉,才将莲蓉,绿⾖糕,豌⾖⻩在药钵舂烂,又加上两匙羹藌糖,心念一动,再吐上两大口唾沫,调得匀了,拿进房中,说道:“这是生肌灵膏,其中有无数灵丹妙药。”想了一想,又道:“你的脸是我刻花了的,就算回复原状,也不过和从前一般,你也不见我的好。”拿起昨⽇在珠宝铺中所镶有帽子,将帽上四颗明珠都拉了下来,放在左手掌之中,问小郡主道:“这珠子怎样?” 小郡主祖上世代封王袭爵,虽然出世时沐家已破,但世家贵女,见识毕竟大非寻常,见这四颗珠子有指头大小,的溜溜地在他掌在滚动,发出柔和珠光,圆浑无瑕,赞道:“这珠子好得很,四颗一样大小,很是难得!” 韦小宝大是得意,说道:“这是我昨天花了二千九百两银子买来的,很贵,是不是?”这四颗珠子虽然珍贵,却也不值得二千九百两,其实是九百两,他加上了二千两的虚头。当下取过一只药钵,将珠子放⼊钵中,转了几转,珠子和药钵相碰,互相击撞,发出清脆的声音。韦小宝拿起石杵,一杵锤将下去。小郡主“啊”的一声,叫了出来,问道:“你⼲什么?” 韦小宝见她神情严重,一张小脸上満是诧异之⾊,更是意气风发。他卖弄豪阔,原是要换来这副惊诧,当下连舂得几舂,将四颗珠子舂得粉碎,然后不住转动石杵,将珠子磨成了细粉,说道:“我倘若只将你脸蛋回复原状,不显我韦…显不出我小桂子公公的本事,定要将你脸蛋儿变得比原来美上十倍,你这十声‘好哥哥’才叫得心甘情愿,没半点勉強。”小郡主道:“三声!怎么又变成十声了?” 韦小宝微微一笑,将珍珠粉调在绿⾖糕,豌⾖⻩,莲蓉,藌糖加唾沫的浆糊之中,用药杵拌得均匀。小郡主眼睛睁得大大的,不知他搞什么,眼见他将四颗明珠研细,这药膏之珠贵可想而知。 韦小宝道:“四颗珠子虽贵,比起其他无价之宝的药粉来,却又算得什么了。你的相貌本来不错,但不能说是天下第一流的,等搽了我这药膏之后,多半会变成一位天下无双,羞月闭花…”小郡主道:“羞花闭月。”她听韦小宝说错了,随口改正,但话一出口,不由得很不好意思。韦小宝用错成语,乃家常便饭,丝毫不以为意,道:“不错,变成一个闭花羞月的小美人儿,那才好呢。”说着便抓起⾖泥莲蓉珠珠糊,往她脸上涂去。小郡主一声不响,由得他 ![]() 韦小宝见她上当,拚命忍住了笑,心道:“这药膏中我不拉上一泡尿,算是我客气,那是瞧在你祖宗沐英沐王爷的份上。他是开国功臣,韦小宝让了他三分。” 韦小宝涂完药膏,洗⼲净了手,说道:“等药膏⼲了,我再用奇妙药粉给你洗去。三涂三洗,那你非羞月…非羞花闭月不可。” 小郡主心想:“什么‘非羞花闭月不可’,这句话好不别扭。”问道:“为什么要涂三次?”韦小宝道:“三次还算是少的,人家做酱油要九蒸九晒呢。就算是煮狗⾁,也要连滚三滚。”小郡主抱怨道:“你又骂我是酱油狗⾁。” 韦小宝笑道:“没有‘酱油狗⾁’这句话,酱油煮狗⾁,那就是红烧狗⾁。不用酱油,是清炖狗⾁。”拿筷子挟起一片火腿,送到她嘴边,道:“吃罢!” 小郡主一来也真饿了,二来不敢得罪了他,怕他手脚不清,在自己脸上留下一条乌⻳尾巴,三来见他研啐珍珠,毫不可惜,不免承他的情,微一迟疑,便张口将火腿吃了。韦小宝大喜,赞道:“好妹子,这才乖。”小郡主道:“我不…不是你好妹子。”韦小宝道:“那么是好姐姐。”小郡主道:“也不是。”韦小宝道:“那么是我好妈妈。” 小郡主噗哧一笑,道:“我…我怎么会是…” 韦小宝自见到她以来,直到此刻,才听到她的笑声。只是她脸上涂満了莲蓉⾖泥,难见如花笑靥,但单是听着她银铃般的笑声,亦⾜已畅怀怡神。韦小宝说她“是我她妈妈”其实便是骂他“小子婊”因为他自己⺟亲是个 ![]() ![]() ![]() 韦小宝心想:“待你得知脸上其实没有小乌⻳,定然是要逃走了。那钱老板也不说几时来接她出去。宮里关着这样一个小姑娘,给人发觉了可⼲系不小,那便如何是好?” 正凝思间,忽听得屋外有人叫道:“桂公公,小人是康亲王府里的伴当,有事求见。”韦小宝道:“好!”低声道:“有人来了,你可别出声。这里是什么地方,你知不知道?”小郡主摇了头摇。韦小宝道:“说出来可吓你一大跳。那些人个个都要害你。只有我瞧着你可怜,暂且收留了你。如果给人知道你在这里?哼哼,哼哼…”心想:“说些什么重话吓她最好!她最怕什么?”转念间,说道:“这些恶人定要剥光你的⾐衫,打你庇股,打得痛得不得了。”小郡主脸上一红,眼光中果然露出恐惧之⾊。韦小宝见恐不效,便出去开门,门外是个三十来岁的內监。 那人向韦小宝请安,恭恭敬敬的道:“小人是康亲王府里的。我们王爷说,好久不见公公,很是挂念,今⽇叫了戏班,请公公去王府喝酒听戏。”韦小宝听说听戏,精神一振,但自己屋中蔵着一个小郡主,既怕给人撞见,又怕她声张起来,诸多不便,一时颇为踌躇。那內监道:“王爷吩咐,务必要请公公光临。今⽇王府中可热闹着呢,掷骰子,赌牌九,什么都有。”韦小宝听到听戏,不过精神一振,听到赌钱,那可是精神大振了。他自从发了大财之后,跟温氏兄弟、平威他们赌钱,早已无甚趣味,掷掷骰子,只是聊胜于无,康亲王府中既有赌局,自民豪赌,那还理会什么小郡主,大郡主?当即欣然道:“好,你等一会儿,我就跟你去。”他回⼊房中,将小郡主松了绑,放在 ![]() 韦小宝见她可怜楚楚,略有不忍之意,但要他不去赌钱,小郡主便再可怜十倍也没用,挟了一块工鱼给她吃了,拿过四块八珍糕,叠起来放在她嘴上,道:“你一张嘴,便有一块糕⼊口中。可得小心,糕儿一跌到枕头上,便吃不到了。”小郡主道:“你…你别去。”嘴上有糕,说话声音细微几不可闻。 韦小宝假装没听见,从箱中取出一叠银票,塞在袋里,开门出去,把门反锁,兴匆匆的跟着內监到康亲王府去。 一到康亲王府门口,只见大门外站立着两排侍卫,都是一⾝鲜明锦⾐, ![]() ![]() 韦小宝刚进大门,康亲王便抢着 ![]() ![]() 韦小宝大乐。他在宮中虽然得人奉承,毕竟只是个太监,哪有此刻和王爷携手而行的风光?到得中门,两个満洲大官 ![]() ![]() 一名內监匆匆走进,打了个千,禀道:“王爷,平西王世子驾到。”康亲王笑道:“很好!桂兄弟,你且宽坐,我去 ![]() 韦小宝心想:“平西王世子?那不是吴三桂的儿子吗?他来这里⼲什么?” 索额图挨到他耳边,低笑道:“好兄弟,恭喜你今天又要发财啦。”韦小宝笑道:“那得看手气怎样?”索额图笑道:“手气自然是好的。除了赌钱发财,还有一注逃不了的大财气。”韦小宝道:“那是什么?”索额图在他耳边轻声道:“吴三桂差儿子来进贡,朝中大官,个个都不落空。”韦小宝道:“哦,吴三桂是差儿子来进贡。我可不是朝在大官。”索额图道:“你是宮里的大官,那比朝中大官可威风得多了。吴三桂的儿子吴应熊精明能⼲,懂事得很。”低声道:“待会吴应熊不论送你什么重礼,你都不可露出喜 ![]() ![]() 韦小宝哈哈大笑,低声道:“原来这是敲竹杠的法子。”索额图低声道:“云南竹杠,不砰砰嘭嘭的敲他一顿,那就笨了。他老子坐了云贵两省,不知刮了多少民脂民膏。咱哥儿如不帮他花花,一来对不起他老子,二来可对不起云南、贵州的老百姓啊!”韦小宝笑道:“正是!”说话之间,康亲王陪了吴应熊进来。这平西王世子二十四五岁年纪,相貌甚是英俊,步履矫捷,确是将门之子的风范。康亲王第一个便拉了韦小定过来,说道:“小王爷,这位桂公公,是万岁爷跟前最得力的公公。上书房力擒鳌拜,便是这位桂公公的大功。” 吴三桂派在京北城里的耳目众多,京城中有何大小动静,每天都有急⾜持信前往昆明禀反。康熙擒拿鳌拜,是这几年来的头等大事,吴应熊自然早知详情。吴三桂曾和他商议,觉得皇帝铲除权要于不动声⾊之间,年纪虽幼,英气已露,⽇后做臣子的⽇子,只怕不大好过。吴应熊这次奉⽗命来京朝觐天子,大携财物,贿赂大臣,最大的用意,是在察看康熙的 ![]() ![]() 吴应熊是远客,又是平西王的世子,康亲王推他坐了首席,请韦小宝坐次席。席上大官甚多,尚书将军,个个爵⾼位尊,韦小宝虽然狂妄,这次席却也不敢坐,连声推辞。康亲王笑道:“桂兄弟,你是皇上⾝边之人,大家敬重你,那也是爱戴皇上的一番忠心,你不用再客气了。”说道将他按⼊椅中。索额图这时已升了国史馆大学士,官位在诸人之首,便坐在韦小宝⾝边,其余文武大官按品级,官职⾼下,依次而坐。韦小宝忽想:“***!从前丽舂院客嫖摆花酒,妈妈坐在客嫖背后,顺手拿几件糕饼给我,八王们还常常把我赶开,那时只想,几时老子发了达,也到丽舂院来摆一台花酒,叫老鸨,八王,小娘们都来陪酒。哪知道今⽇居然有亲王,王子,尚书,将军们相陪,只可惜丽舂院的老鸨,八王们见不到老子这般神气的模样。”众人坐下喝酒。吴应熊带来的十六名随人站在长窗之侧,对席上众人敬酒,挟菜,以及仆役传送酒菜的一举一动,均是目不转睛的注视。 韦小宝略一思索,已明其理:“是了,这是平西王府中的武功⾼手,跟随来保护吴应熊的,生怕有人行刺下毒。沐王府的人只怕早已守在外面。待会最好双方狠狠打上一架,且看是沐王府的人赢了,还是吴三桂的手下厉害。”他一肚子的幸灾乐祸,只盼双方打得热闹非凡,斗个两败俱伤。这情形康亲王自己瞧在眼里,他⾝为主人,也不好说什么。那侍卫总管多隆武功了得, ![]() 吴应熊笑道:“他们有什么武功?只不过是⽗王府里的亲兵,一向跟着兄弟,知道兄弟的脾气,出门之时,贪图个使唤方便而已。” 多隆笑道:“小王爷这可说得太谦了。你瞧这两位太 ![]() 多隆笑道:“索大人有所不知。平西王当年驻兵辽东,麾下很多锦州金顶门的武官。金顶门的弟子,头上功夫十分厉害。凡是功夫练夫练到⾼深之时,満脸油光,头顶却是一 ![]() 康亲王笑问:“桂兄弟,你有什么事好笑,说出来大家听听。”韦小宝笑道:“我想金顶门的师傅们大家一定很和气,既少和人家动手,自伙里更加不会打架。”康亲王道:“何以见得?”韦小宝笑道:“大家要是气了,瞪一瞪眼睛,各人将帽儿摘了下来,你数我头发,我数数你头发,谁的头发少,谁出本事強,头发多的人只好认输。”众人哈哈大笑,都说韦小宝的想法十分有趣。韦小宝又道:“金顶门的师傅们,想必随⾝都带一把算盘,否则算起头发来可不大方便。”众人又是一阵大笑。一位尚书正喝了口酒,还没咽下喉去,一听此言,満口酒⽔噴了出来,生怕噴在桌上失礼,一低头,都噴在自己⾐襟之上,不住咳嗽。 神照喝道:“且慢!贫僧定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岂知那人竟然一动不动,手不抬,⾜不提,头不闪,目不瞬,便如是泥塑木雕一般。神照上人出手之际,原只想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神照拳劲急转,震得双臂一酸,不由得向他瞪视半晌,不知眼前此人到底是个狂人,还是⽩痴,倘若就此归座,未免下不了台,说道:“尊驾定不给面子,贫僧无法可想,只好得罪。下一拳‘黑虎偷心’,要打向尊驾 ![]() ![]() ![]() 神照这一拳将抵那人⾐襟,那人 ![]() 众人不约而同的都站了起来,只见那人⾝子向后,双⾜恰如钉在地上一般,⾝子齐着膝盖折屈,自大脚以至脑袋,大半个⾝子便如是一 ![]() 厅上众人彩声如雷。神照到此地步,已知自己功夫和他差着好一大截,对方倘若还手,自己势力输得一塌胡涂,只得合十说道:“好功夫,佩服,佩服!”那人站直⾝子,躬⾝还礼,说道:“大师拳脚劲道厉害之极,在下不敢招架,只有闪避。”康亲王道:“两人武功都是极⾼。世子殿下,尊价客气得很,一定不肯还手,比武是比不成了。来啊,两人都领两只大元宝去。”那人躬⾝道:“无功不受禄。”神照见他不肯去拿元宝,自己也不便上前具领。康亲王转头向侍从道:“给两位送去。”那人这才谢了赏钱,神照也讪讪收了。 康亲王明知刚才这一场虽非正式比武,其实是已方输了,也赏两锭大银给神照,不过既替他遮羞,也为自己掩饰,表示不分胜败。他心有不甘,又看得太不过瘾,心想:“这⾼个儿的功夫固然不错,但吴应熊带来的其余随从,定然及不上他。我手下众武师却各有惊人绝艺,单是那齐元凯的功夫,比之神照和尚恐怕就只⾼不低。”他本来称神照为上人,适才一显武功之后,心中对他打了折扣“上人”登时变成了“和尚”郞声道:“刚才比武没比成,不免有点…有点那个美中不⾜。齐师傅,请你邀十五位武师,大家拿兵刃,十六个对十六个,跟平西王世子带来的十六位随从过过招。小王爷,你吩咐他们亮兵刃罢!”吴应熊道:“来到王爷府上作客,怎敢携带兵刃?”康亲王笑道:“世子可客气了。令尊和小王都是武将,一生在刀 ![]() 齐元凯邀集了十四名武师,却要神照率领。神照要要挣回面子,只客气几句,便不再推辞,心想:“好歹也要砍伤几个南蛮子,出一口 ![]() 韦小宝心下得意:“***,这些人个个武艺⾼強,是江湖上大有来头的人物,却要向老子行礼。老子大模大样的坐着,点一点头就算了事,可比他们威风十倍了。” 神照转过⾝来,大声道:“云南来有朋友,挑兵刃罢!”先前接过他五招的⾼⾝材汉子说道:“我们奉平西王将令,在京北城里,决不和人动手。”神照道:“别人钢刀吹到头上,难道也不还手?别人要砍你们的脑袋,你们中是伸长脖子?还是将脑袋缩进了脖子去?”此言一出,平西王府的众随从均有怒⾊。说他们将脑袋缩进脖子,自是骂他们为乌⻳了。那为首的长⾝汉子却仍淡淡的道:“平西王军令如山。我们犯了将令,回到云南,一样也要砍头。”神照道:“好,咱们就试试。”他招了招手,将十五名武师召在大厅一角,低声商议。神照悄声道:“咱们将兵刃尽往他们⾝上要害招呼,瞧他们还不还手?”齐元凯道:“当真伤了人,那可不妥。咱们只是 ![]() 那十六名随从竟然 ![]() ![]() 众文官不住说:“小心,小心!”武学之士见这些兵刃每一招都是递向对方要害,往往只数寸之差,不要多用上半分力气,立时便送了对方 ![]() 那十六名随从向前瞪视,将生死置之度外,对方倘若真要下手,也只好将 ![]() 果然拍的一声,一柄铁锏和另一人的铜锤相撞, ![]() ![]() 康亲王知道再搞下去,受伤的更多,又见比武不成,有些扫兴,叫道:“好武功!好武功!大家收手罢!”神照一声大叫,两柄戒刀横掠过去。将一名随从的帽子劈了下来。余人跟着学样,刀 ![]() 韦小宝见那些随从之中果然有七个是秃顶,头上亮得发光,不噤拍手大笑,说道:“多总管,你眼光真准,果然是一大批秃…”一句话没说完,一瞥眼间,只见平西王府的十六名随从仍是 ![]() ![]() 韦小宝自幼在市井中厮混,自然而然的深通光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这些随从眼见韦小宝坐于本府世子⾝侧,是康亲王这次宴请的大贵客,是擒拿鳌拜的桂公公,见他替自己拾帽子,忙请安行礼,连说:“不敢当,折杀小人了!” 韦小宝对平西王府之人本来毫无好感,原盼吴三桂的手下倒个大霉,但神照等人一再进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吴应熊急忙站起,举杯道:“晚生谨代家严饮酒,多谢各位厚意。”众人都举杯饮⼲。吴应熊又道:“家严镇守南疆,边陲平靖,那是赖圣上洪福,再加朝中王公大臣措置得宜,指导有方。家严只是尽忠皇上效力,秉承朝中各位五公大臣的训示,不敢偷懒而已。实不敢说有什么功劳。”酒过数巡,王府侍从已将十六顶帽子买来,双手捧上,送到韦小宝面前。韦小宝向康亲王笑道:“王爷,你府中的师傅们失手打落了人家的帽子,你该赔还一顶新帽子罢。”康亲王笑道:“当得,当得,还是桂兄弟想得周到。”吩咐侍从,将帽子给吴应熊的随从送去。众随从接过了,躬⾝道:“谢王爷,谢桂公公!”将帽子折好放在怀內,头上仍是戴旧帽。康亲王和索额图对望了一眼,知道这些人不换新帽,乃是尊重吴应熊的意思。又饮了一会,王府戏班出来献技。康亲王要吴应熊点戏。吴应熊点了出“満 ![]() 康亲王待他点罢,将戏牌子递给韦小宝,道:“桂兄弟,你也点一出。”韦小宝不识得戏牌上的字,笑道:“我可不会点了,王爷,你代我点一出,要打得结 ![]() ![]() 韦小宝笑道:“好!”瞥眼间见吴应熊手下那⾼个子站在一旁,心中对此人颇有好感,便向他招了招手。那人抢上一步,道:“桂公公有什么吩咐?”韦小宝笑道:“赌台上没⽗子,你不用客气,老哥贵姓,大号怎么称呼?”刚才神照问他,他不肯答复,但韦小宝在众宾客之前很给了他们面子,问得又客气,便道:“小人姓杨,叫杨溢之。”韦小宝不知“溢之”两字是什么意思,随口道:“好名字,好名字!杨家英雄最多,杨老令公,杨六郞,杨宗保,杨文广,杨家将个个是英雄好汉。杨大哥,咱哥儿来合伙赌一赌!”杨溢之听他称赞杨家祖宗,心中甚喜,微笑道:“小人不大会赌。”韦小宝道:“怕什么?我来教你!你那两只大元宝拿出来。”杨溢之便将康亲王所赏的那两只元宝拿了出来。韦小宝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,往桌上一放,笑道:“我和这位杨兄合伙,押一百两!”庄家笑道:“好,越多越好!”他们赌的是两粒骰子,一掷定输赢。庄家骰子掷下来,凑成张和牌,韦小宝掷了个七点,给吃了一百两银子。韦小宝道:“再押一百两!”这次却赢了。掷得十六七手后,来来去去,老没输赢。韦小宝焦躁起来:“我输几百两银子不打紧,累得这姓杨的输了那两只元宝,可对不住人。”一手掷出一个六点,已输了九成,为料庄家掷了个五点。韦小宝哈哈大笑,此后连赢几铺,一百变两百两,二百两变四百两,三把骰子,已赢了四百两银子。做庄的那军官笑道:“桂公公好手气。”韦小宝笑道:“你说我好手气吗?咱们再试两把!”将四百两银子往前一推,一把骰子掷下去,出来一只四六。庄家掷成个长三,又是输了。韦小宝转头道:“杨大哥,我们再押不押?”杨溢之道:“但凭桂公公的主意。” 韦小宝原来的四百两银子再加赔来的四百两,一共八百两银子,向前一推,笑道:“索 ![]() 骰子掷下去,骨溜溜的 ![]() 韦小宝大喜,笑道:“将军,你今天手气不大好。”那军官笑道:“霉庄,霉庄。桂公公正当时得令,什么事都得心应手,自然赌你不过。”赔了三张二百两银票,再加上两只一百两的元宝。韦小宝手中捏了把汗,笑道:“叨光,叨光!”向杨溢之道:“杨大哥,咱们没出息摘青果子,可不赌啦。”将八百两银子往他手中一塞。 杨溢之平⽩无端发了一注财,心下甚喜,道:“桂公公,这位将军是什么官名?”韦小宝一怔,低声道:“倒没问起。”转头向那军官道:“大将军,你尊姓大名啊?”那军官笑逐颜开,站起⾝来,恭恭敬敬的道:“小将江百胜,记名总兵,一直在康亲王爷麾下办事的。”韦小宝笑道:“江将军,你打仗是百战百胜,赌钱可不大成。”江百胜笑道:“小将和旁人赌,差不多也说得上是百战百胜。只不过強中还有強中手,今天遇上公公,江百胜变成江百败了。”韦小宝哈哈大笑,走了开去,忽然心想:“那姓杨的为什么要我问庄家名字?”一沉昑间,远远侧眼瞧那江百胜掷骰子的手法,只见他提骰,转腕,弯指,发骰,手法极是 ![]() ![]() ![]() 他既知人家在故意输钱,胜之不武,也就不再去赌,又回到席上,吃菜听戏。这时唱的是一出“思凡”一个尼姑又做又唱,旁边的人又不住叫好,韦小宝不知她在捣什么鬼,大感气闷,又站起⾝来。 康亲王笑道:“小兄弟想玩些什么?不用客气,尽管吩咐好了。”康亲王道:“我自己找乐子,你不用客气。”眼见廊下众人呼吆喝六,赌得甚是热闹,心下又有些庠庠地,心想:“眼不见为净,今⽇是不赌的了。”他上次来过康亲王府,依稀识得就中房舍大概,顺步向后堂走去。 府中到处灯烛辉煌,王府中众人一见到他,便恭恭敬敬的垂手而立。韦小宝信步而行,忽然便急,想要小解,他也懒得问人厕所的所在,见左首是个小花园,推开长窗,到了黑暗角落里,拉开 ![]() 一人说道:“银子先拿来,我才带你去。”另一人道:“你带我去,找到了那东西,银子自然不会少给你的。”先一人道:“先银后货。你拿到东西后,要是不给银子,我又到哪里找你去?”另一人道:“好,这里是一千两银子,先付一成。”韦小宝心中一动:“一千两银子只是一成,那是什么要紧物事?”当即忍住小便,侧耳倾听。只听那人道:“先付一半,否则这件事作罢。这是搬脑袋的大事,你当好玩吗?”另一人微一沉昑,道:“好,五千两银票,你先收下了。”那人道:“多谢。”跟着发出悉索之声,当是在数银票,接着道:“跟我来!” 韦小宝好奇心起,寻思:“什么搬脑袋的大事,倒不可不跟去瞧瞧。”听得二人脚步声向西走去,便从花丛中溜了出来,远远跟在后面。眼见两人背影在花丛树木间躲躲闪闪,走得数丈,便停步左右察看,生怕给人发见。韦小宝心想:“鬼鬼祟祟,⼲的定然不是好事。康亲王待我极好,今晚给他拿两个贼骨头,也显得我桂公公的手段。”第一摸,摸一摸靴桶子那柄削铁如泥的匕首;第二摸,摸一摸⾝上那件刀 ![]() ![]() ![]() 韦小宝心中害怕,知道这齐元凯武功甚⾼,而他们所⼲的定是一件⼲系重大的勾当,倘若给知觉,立刻便会杀了自己灭口,心中一急,一泡尿就撒了出来,索怕顺其自然,让尿⽔顺着腿大流下,倒没半点声息。那仆役数完了银票,笑道:“不错。”庒低了声音,在齐元凯耳边说了几句话,齐元凯连连点头,韦小宝却一句也没听见。 只见齐元凯突然纵起,跃上供桌,回头看了看,便伸手到佛像的左耳中去摸索。 他掏了一会,取了一件小小物事出来,跃下地来,举手在烛光下一看,却是一枚钥匙,金光闪闪,似是⻩金所铸。但这钥匙不过小指头长短,还不⾜一两⻩金。齐元凯笑容満面,低下头来数砖头,横数了十几块,又直数了十几块,俯下⾝来,从靴桶中取出一柄短刀,将一块方砖撬起,低低的 ![]() 蓦听得飕的一声,一枝机弩从下面躬了出来,正中那仆人 ![]() 这一次不再有机弩 ![]() 韦小宝深深昅了口气,只见包袱中是一部经书。世上本何止万千,他识得书名的,却只有《四十二章经》一部,而这一部却正便是《四十二章经》。经书形状,和鳌拜府中抄出来的一模一样,只是书函用红绸子制成。齐元凯迅速将经书仍用包袱包好,提起左⾜,在那弩箭尾上用力一踹,扑的一声轻响,弩箭没⼊了那仆役 ![]() 韦小宝吓得心中怦怦 ![]() ![]() 只见齐元凯俯⾝到仆役怀中取回银票,放⼊自己怀里,冷笑道:“你这可发财哪!”微一沉昑,将金钥匙放⼊那仆役尸首的右掌心,卷起死尸的手指拿住钥匙,这才快步纵出。韦小宝心想:“他这就要逃,我要不要声张?”突然人影一晃,齐元凯已上了屋顶。韦小宝缩成一团,不敢有丝毫动弹,却听得屋顶有搬动瓦片之声,过得片刻,齐元凯又跃了下来,大模大样的走了。 韦小宝心想:“是了,他将经书蔵在瓦下,回头再来拿,哼,可没这么便宜。”候了一会,等齐元凯去远,他可没能耐一下子便跃上屋顶,沿着廊下柱子爬上,攀住屋檐,这才翻⾝上了屋顶,回想适才瓦片响动的所在,翻得十几张瓦片,夜⾊朦胧中已见到包袱的一角。 他将包袱取出,仍将瓦片盖好,寻思:“这部《四十二章经》到底为什么这样值钱?老乌⻳,皇太后,这姓齐的,还有鳌拜、康亲王,个个都当它是无价之宝。我韦小宝若不顺手牵羊,发这注横财,这韦字可是⽩姓了。”开解包袱,将经书平平塞在 ![]() ![]() 索额图笑道:“这小尼姑在庵里想男人,要逃下山嫁人,你瞧她脸上舂意 ![]() 一斜眼间,见齐元凯正在和一名武师豁拳“五经魁首”“八仙过海”叫得甚是起劲。他豁了一会拳,大声问道:“神照上人,那姓郞的家伙呢?”席上众武师都道:“好久没见他了,只怕溜了。”神照冷笑道:“这人不识抬举,谅他也没脸在王府里再耽下去。”齐元凯道:“多半是溜了,这人鬼鬼祟祟,别偷了什么东西走才好。”一名武师道:“那可难说得很。” 韦小宝心道:“这姓齐的做事周到之极,先让那姓郞的丢个大脸, ![]() 眼见天⾊已晚,侍卫总管多隆起⾝告辞,说要⼊宮值班。韦小宝跟着告辞。康亲王不敢多留,笑嘻嘻的送两人出去。吴应熊、索额图等人都直送到大门口。 韦小宝刚⼊轿坐定,杨溢之走上前来,双手托住一个包袱,说道:“我们世子送给公公一点微礼,还望公公不嫌非薄。”韦小宝笑道:“多谢了。”双手接过,笑道:“杨大哥,咱们一见如故,我当你是好朋友,倘若给你钱什么,那是瞧你不起了。改天有空,我请你喝酒。”杨溢之大喜,笑道:“公公已赏了七百两银子,难道还不够么?”韦小宝大笑,说道:“这是人家代掏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韦小宝回到皇宮,匆匆来到自己屋里,闩上了门,点亮蜡烛,揭开帐子,笑道:“等得好气闷吗?”只见小郡主一动不动的躺着,双眼睁的大大地,嘴上仍是叠着那几块糕饼,竟一块没吃。他取出那两串珍珠,笑道:“你瞧我给你买了这两串珍珠,研成了末给你一搽上,你若不是天下第一的小美人儿,我不姓…不姓桂!你饿不饿?怎么不吃糕?我扶你起来吃罢!”伸手去扶她坐起,突然间胁下一⿇,跟着 ![]() 韦小宝“啊”的一声惊呼,双膝一软,坐倒在地,全⾝酸软,动弹不得。 wwW.umOxs.cC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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