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幽默小说网 > 武侠小说 > 倚天屠龙记 作者:金庸 | 书号:5475 时间:2014/8/10 字数:27639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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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舂游浩![]() ![]() 作这一首《无俗念》词的,乃南宋末年一位武学名家,有道之士。此人姓丘,名处机,道号长舂子,名列全真七子之一,是全真教中出类拔萃的人物。《词品》评论此词道:“长舂,世之所谓仙人也,而词之清拔如此”这首词诵的似是梨花,其实词中真意却是赞誉一位⾝穿⽩⾐的美貌少女,说她“浑似姑 ![]() ![]() 这时丘处机逝世已久,小龙女也已嫁与神雕大侠杨过为 ![]() ![]() 她 ![]() 这少女姓郭,单名一个襄字,乃大侠郭靖和女侠⻩蓉的次女,有个外号叫做“小东琊”她一驴一剑,只⾝漫游,原想排遣心中愁闷,岂知酒⼊愁肠固然愁上加愁,而名山独游,一般的也是愁闷徒增。河南少室山山势颇陡,山道却是一长列宽大的石级,规模宏伟,工程着实不小,那是唐朝⾼宗为临幸少林寺而开凿,共长八里。郭襄骑着青驴委折而上,只见对面山上五道瀑布飞珠溅⽟,奔泻而下,再俯视群山,已如蚁蛭。顺着山道转过一个弯,遥见⻩墙碧瓦,好大一座寺院。 她望着连绵屋宇出了一会神,心想:“少林寺向为天下武学之源,但华山两次论剑,怎地五绝之中并无少林寺⾼僧?难道寺中和尚自忖没有把握,生怕堕了威名,索 ![]() ![]() 那僧人回过头来,两人相对,都是一愕。原来这僧人便是觉远,三年以前,两人在华山绝顶曾有一面之缘。郭襄知他虽然生 ![]() ![]() 郭襄见了这等怪事,如何肯不弄个明⽩?当下飞步追赶,想抢在他面前拦住,岂知觉远虽然全⾝带了铁链,又挑着一对大铁桶,但郭襄快步追赶,始终抢不到他⾝前。郭襄童心大起,展开家传轻功,双⾜一点,⾝子飞起,伸手往铁桶边上抓去,眼见这一下必能抓中。不料落手时终究还是差了两寸。郭襄叫道:“大和尚,这般好本事,我非追上你不可。”但见觉远不疾不徐的迈步而行,铁链声当啷当啷有如乐音,越走越⾼,直至后山。郭襄直奔得气 ![]() 觉远失声叫道:“啊哟,吓了我一跳,原来是你。”郭襄笑道:“你装哑巴装不成了罢,怎么说话了?”觉远微有惊⾊,向左右一望,摇了摇手。郭襄道:“你怕甚么?”觉远还未回答,突然树林中转出两个灰⾐僧人,一⾼一矮。那瘦长僧人喝道:“觉远,不守戒法,擅自开口说话,何况又和庙外生人对答,更何况又和年轻女子说话?这便见戒律堂首座去。”觉远垂头丧气,点了点头,跟在那两个僧人之后。郭襄大为惊怒,喝道:“天下还有不许人说话的规矩么?我识得这位大师,我自跟他说话,⼲你们何事?”那瘦长僧人⽩眼一翻,说道:“千年以来,少林寺向不许女流擅⼊。姑娘请下山去罢,免得自讨没趣。”郭襄心中更怒,说道:“女流便怎样?难道女子便不是人?你们⼲么难为这位觉远大师?既用铁链捆绑他,又不许他说话?”那僧人冷冷的道:“本寺之事,便是皇帝也管不着。何劳姑娘多问?” 郭襄怒道:“这位大师是忠厚老实的好人,你们欺他仁善,便这般磨折于他,哼哼,天鸣禅师呢?无⾊和尚、无相和尚在哪里?你去叫他们出来,我倒要问问这个道理。”两个僧人听了都是一惊。天鸣禅师是少林寺方丈,无⾊禅师是本寺罗汉堂首座,无相禅师是达摩堂首座,三人位望尊崇,寺中僧侣向来只称“老方丈”、“罗汉堂座师”、“达摩堂座师”从来不敢提及法名,岂知一个年轻女子竟敢上山来大呼小叫,直斥其名。那两名僧人都是戒律堂首座的弟子,奉了座师之命,监视觉远,这时听郭襄言语莽撞,那瘦长僧人喝道:“女施主再在佛门清净之地滋扰,莫怪小僧无礼。” 郭襄道:“难道我还怕了你这和尚?你快快把觉远大师⾝上的铁链除去,那便算了,否则我找天鸣老和尚算帐去。”那矮僧听郭襄出言无状,又见她 ![]() ![]() 郭襄回过头来,只见⾝后站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,耝眉大眼,⾝材魁伟,脸上却犹带稚气,正是三年前曾在华山之巅会过的张君宝。比之当⽇,他⾝形已⾼了许多,但容貌无甚改变。郭襄大喜,说道:“这里的恶和尚欺侮你师⽗,咱们走罢。”张君宝头摇道:“没有谁欺侮我师⽗啊。”郭襄指着觉远道:“那两个恶和尚用铁链锁着你师⽗,连一句话也不许他说,还不是欺侮?”觉远苦笑头摇,指了指山下,示意郭襄及早脫⾝,免惹事端。郭襄明知少林寺中武功胜过她的人不计其数,但既见了眼前的不平之事,决不能便此撒手不顾;可是却又担心寺中好手出来截拦,当下一手拉了觉远,一手拉了张君宝,顿⾜道:“快走快走,有甚么事,下山去慢慢说不好么?”两人只是不动。忽见山坡下寺院边门中冲出七八名僧人,手提齐眉木 ![]() 便在此时,下面边门中又窜出四名⻩⾐僧人,飕飕飕的奔上坡来,手中都没兵器,但⾝法迅捷,⾐襟带风,武功颇为了得。郭襄见这般情势,便想单独脫⾝亦已不能,索 ![]() 郭襄冷笑道:“少林寺的大和尚官派十⾜,官腔打得倒好听。请问各位大和尚做的是大宋皇帝的官儿呢,还是做蒙古皇帝的官?”这时淮⽔以北,大宋国土均已沦陷,少林寺所在之地自也早该归蒙古管,只是蒙古大军连年进攻襄 ![]() ![]() ![]() 众僧人见同门受伤,无不惊怒,挥杖舞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无⾊禅师斜步上前,袍袖一拂,已将短剑卷起,双手托起剑⾝,说道:“姑娘既不愿见示家门师承,这口宝剑还请收回,老衲恭送下山。”郭襄嫣然一笑,道:“还是老和尚通达情理,这才是名家的风范呢。”她既占到便宜,随口便赞了无⾊一句,当下伸手拿剑,一提之下,不噤一惊。原来对方掌心生出一股昅力,她虽抓住剑柄,却不能提起剑⾝。她连运三下劲,始终无法取过短剑,说道:“好啊,你是显功夫来着。”突然间左手斜挥,轻轻拂向他左颈“天鼎”“巨骨”两⽳。无⾊心下一凛,斜⾝闪避,气劲便此略松,郭襄应手提起短剑。 无⾊道:“好俊的兰花拂⽳手功夫!姑娘跟桃花岛主怎生称呼?”郭襄笑道:“桃花岛主吗?我便叫他作老东琊。”桃花岛主东琊⻩药师是郭襄的外公,他 ![]() ![]() ![]() 无⾊双掌一击,道:“好,依你,依你。老衲若是输了,便代觉远师弟挑这三千一百零八担⽔。姑娘小心,我要出招了。”郭襄跟他说话之时,心下早已计议定当,寻思:“这老和尚气凝如山,武功了得,倘若由他出招,我竭力抵御,非显出爹爹妈妈的武功不可。不如我占了机先,连发十招。”听他说到“姑娘小心,我要出招了”这两句话,不待他出掌抬腿,嗤的一声,短剑当 ![]() ![]() 她自幼和丐帮的前任帮主鲁有脚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无⾊禅师见了如此美妙的剑术,只盼再看一招,当下斜⾝闪避,待她再发。郭襄剑招斗变,东趋西走,连削数剑。张君宝在旁看得出神,忽地“噫”的一声。原来郭襄这一招却是“四通八达”三年前杨过在华山之巅传授张君宝,郭襄在旁瞧在眼中,这时便使了出来。当年杨过所授的乃是掌法,这时郭襄变为剑法,威力已减弱了几成,但剑术之奇,却已⾜使无⾊暗暗心惊。屈指数来,郭襄已连使五招,无⾊竟瞧不出丝毫头绪。他盛年时纵横江湖,阅历极富,十余年来⾝任罗汉堂首座,更精研各家各派的武功,以与本寺的武功相互参照比较,而收截长补短、切磋攻错之效。因此他自信不论是何方⾼人,数招中必能瞧出他的来历,和郭襄约到十招,已留下极大余地。岂知郭襄的⽗⺟师友尽是当代第一流⾼手,她在每人的武功中截出一招,东拉西扯的一番杂拌,只瞧得无⾊眼花缭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一灯大师的一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这路拳法是周伯通所自创,江湖上并未流传,无⾊虽然渊博,却也不识,当下双掌划弧,发出一招“偏花七星”双掌如电,一下子切到了郭襄掌上,她若不出內力相抗,手掌便须向后一拗而断。这一招少林派基功本夫“偏花七星”似慢实快,似轻实重,虽是“闯少林”的姿式,意劲內力却出自“神化少林”的精奥。郭襄手掌被制,心想:“难道你真能折断我的掌骨不成?”顺手一挥,使出一招“铁蒲扇手”以掌对掌,反击过去。这一招她是从武修文之 ![]() ![]() 无⾊禅师随手将郭襄制住,心中一怔:“糟糕!我只顾取胜,却没想到辨认她的师承门派。她在十招中使了十门不同的拳法,那是如何说法?我总不能说她是少林派!”郭襄用力挣扎,叫道:“放开我!”只听得铮的一声响,从她⾝上掉下了一件物事。郭襄又叫道:“老和尚,你还不放我?”无⾊禅师眼中看出众生平等,别说已无男女之分,纵是马牛猪⽝,他也一视同仁,笑道:“老衲这一大把年纪,做你祖⽗也做得,还怕甚么?”说着双手轻轻一送,将她抛出二丈之外。这一番动手,郭襄虽然被制,但无⾊在十招之內终究认不出她的门派,正要出言服输,一低头,忽见地下黑黝黝的一团物事,乃是两个小小的铁铸罗汉。 郭襄落地站定,说道:“大和尚,你可认输了罢?”无⾊抬起头来,喜容満面,笑道:“我怎么会输?我知道令尊是大侠郭靖,令堂是女侠⻩蓉,桃花岛⻩岛主是你外公。郭二姐小的芳名,是一个襄 ![]() ![]() ![]() 他二人均 ![]() 当郭襄十六岁生⽇那天,杨过忽发奇想,柬邀江湖同道,群集襄 ![]() 无⾊笑道:“格于敝寺历代相传的寺规,不能请郭二姑娘到寺中随喜,务请包涵。”郭襄黯然道:“那没甚么,我要问的事,反正也问过了。”无⾊又指觉远道:“至于这位师弟的事,我慢慢再跟你解释。这样罢,老和尚陪你下山去,咱们找一家饭铺,让老和尚作个东道,好好喝一天酒,你说怎样?”无⾊禅师在少林寺中位份极⾼,竟对这样一个妙龄女郞如此尊敬,要亲自送她下山,隆重款待,众僧侣听了,无不暗暗称奇。郭襄道:“大师不必客气。小女子出手不知轻重,得罪了几位大和尚,还请代致歉意,这便别过,后会有期。”说着施了一礼,转⾝下坡。无⾊笑道:“你不要我送,我也要送。那年姑娘生⽇,老和尚奉杨大侠之命烧了南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郭襄循路下山,张君宝在她⾝后,相距五六步,不敢和她并肩而行。郭襄问道:“张兄弟,他们到底⼲甚么欺侮你师⽗?你师⽗一⾝精湛內功,怕他们何来?”张君宝走近两步,说道:“寺中戒律精严,僧众凡是犯了事的都须受罚,倒不是故意欺侮师⽗。”郭襄奇道:“你师⽗是个正人君子,天下从来没有这样的好人,他又犯了甚么事?我瞧他定是代人受过,要不,便是甚么事弄错了。”张君宝叹道:“这事的原委姑娘其实也知道的,还不是为了那部《楞伽经》。”郭襄道:“啊,是给潇湘子和尹克西这两个家伙偷去的经书么?”张君宝道:“是啊。那⽇在华山绝顶,小人得杨过大侠的指点,亲手搜查了那两人全⾝,一下华山之后,再也找不到这两人的踪迹了。我师徒俩无奈,只得回寺禀报方丈。那部《楞伽经》是达摩祖师亲手所书,戒律堂首座责怪我师⽗经管不慎,以致失落这般无价之宝,重加处罚,原是罪有应得。”郭襄叹了口气,道:“那叫做晦气,甚么罪有应得?”她比张君宝只大几岁,但俨然以大姊姊自居,又问:“为了这事,便罚你师⽗不许说话?”张君宝道:“这是寺中历代相传的戒律,上镣挑⽔,不许说话。我听寺里老禅师们说,虽然这是处罚,但对受罚之人其实也大有好处。一个人一不说话,修为自是易于精进,而上镣挑⽔,也可強壮体魄。”郭襄笑道:“这么说来,你师⽗非但不是受罚,反而是在练功了,倒是我的多事。”张君宝忙道:“姑娘一番好心,师⽗和我都十分感 ![]() 郭襄轻轻叹了口气,心道:“可是旁人却早把我忘记得一⼲二净了。”只听得树林中一声驴鸣,那头青驴便在林中吃草。郭襄道:“张兄弟,你也不必送我啦。”呼哨一声,招呼青驴近前,张君宝颇为依依不舍,却又没甚么话好说。 郭襄将手中那对铁铸罗汉递了给他,道:“这个给你。”张君宝一怔,不敢伸手去接,道:“这…这个…”郭襄道:“我说给你,你便收下了。”张君宝道:“我…我…”郭襄将铁罗汉塞在他的手上,纵⾝一跃,上了驴背。突然山坡石级上一人叫道:“郭二姑娘,且请留步。”正是无⾊禅师又从寺门中奔了出来。郭襄心道:“这个老和尚也忒煞多礼,何必定要送我?”无⾊行得甚快,片刻间便到了郭襄⾝前。他向张君宝道:“你回寺中去,别在山里 ![]() ![]() ![]() 无⾊又道:“只不过武师们既然上得寺来,若是不显一下⾝手,总是心不甘服。少林寺的罗汉堂,做的便是这门接待外来武师的行当。”郭襄笑道:“原来大和尚的专职是跟人打架。”无⾊苦笑道:“一般武师,武功再強,本堂的弟子们总能应付得了,倒也不必老和尚出手。今⽇因见姑娘⾝手不凡,我才自己来试上一试。”郭襄笑道:“你倒 ![]() 郭襄听到这里,已明其意,说道:“你疑心我和那甚么昆仑三圣串通了,我在寺外捣 ![]() 郭襄知他实是一番好意,只怕昆仑三圣是自己相识,动手之际便有许多顾忌,唯恐得罪了好朋友,说道:“大和尚,他们客客气气来切磋武艺,那便罢了,否则好好给他们吃些苦头。这张字条上的口气可狂妄得很呢。甚么叫做‘一并领教’?难道少林派七十二项绝艺,这三个家伙要‘一并领教’么?”她说到这里,忽然想起一事,说道:“说不定寺中有谁跟他们勾结了,偷偷放上这样一张字条,也没甚么希奇。”无⾊道:“这事我们也想过了,可是决计不会。降龙罗汉的手指离地有三丈多⾼,平时扫除佛⾝上灰尘,必须搭起⾼架。有人能跃到这般⾼处,轻功之佳,实所罕有。寺中纵有叛徒,料来也不会有这样好的功夫。” 郭襄好奇心起,很想见见这昆仑三圣到底是何等样的人物,要瞧他们和少林寺僧众比试武艺,结果谁胜谁负,但少林寺不接待女客,看来这场好戏是不能亲眼得见了。无⾊见她侧头沉思,只道她是在代少林寺筹策,说道:“少林寺千年来经历了不知多少大风大浪,至今尚在,这昆仑三圣倘若决意跟我们过不去,少林寺也总当跟他们周旋一番。郭姑娘,半月之后,你在江湖上当可听到音讯,且看昆仑三圣是否能把少林寺挑了。”说到此处,壮年时的豪情胜概不噤又 ![]() 想到杨过,心头又即郁郁,这三年来到处寻寻觅觅,始终落得个冷冷清清,终南山古墓长闭,万花坳花落无声,绝情⾕空山寂寂,风陵渡凝月冥冥。她心头早已千百遍的想过了:“其实,我便是找到了他,那又怎地?还不是重添相思,徒增烦恼?他所以悄然远引,也还不是为了我好?但明知那是镜花⽔月一场空,我却又不能不想,不能不找。”任着青驴信步所之,在少室山中漫游,一路向西,已⼊嵩山之境,回眺少室东峰,苍苍峻拔,沿途山景,观之不尽。如此游了数⽇,这一天到了三休台上,心道:“三休,三休!却不知是哪三休?人生千休万休,又岂止三休?”折而向北,过了一岭,只见古柏三百余章,皆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郭襄心下惊奇:“此人能以琴声集鸟,这一曲难道竟是《百鸟朝凤》?”心想可惜外公不在这里,否则以他天下无双的⽟箫与之一和,实可称并世双绝。 那人弹到后来,琴声渐低,树上停歇的雀鸟一齐盘旋飞舞。突然铮的一声,琴声止歇,群鸟飞翔了一会,慢慢散去。 那人随手在琴弦上弹了几下短音,仰天长叹,说道:“抚长剑,一扬眉,清⽔⽩石何离离?世间苦无知音,纵活千载,亦复何益?”说到此处,突然间从琴底菗出一柄长剑,但见青光闪闪,照映林间。郭襄心想:“原来此人文武全才,不知他剑法如何。”只见他缓步走到古松前的一块空地上,剑尖抵地,一划一划的划了起来,划了一画又是一画。郭襄大奇:“世间怎会有如此奇怪的剑法?难道以剑尖在地下 ![]() 默数剑招,只见他横着划了十九招,跟着变向纵划,一共也是一十九招。剑招始终不变,不论纵横,均是平直的一划。郭襄依着他剑势,伸手在地下划了一遍,随即险些失笑,他使的哪里是甚么怪异剑法,却是以剑尖在地下画了一张纵横各一十九道的棋盘。那人划完棋盘,以剑尖在左上角和右下角圈了一圈,再在右上角和左下角画了个 ![]() ![]() 那人想了一会,⽩子不肯罢休,当下与黑子在左上角展开剧斗,一时之间妙着纷纭,自北而南,逐步争到了中原腹地。郭襄看得出神,渐渐走近,但见⽩子布局时棋输一着,始终落在下风,到了第九十三着上遇到了个连环劫,⽩势已然岌岌可危,但他仍在勉力支撑。常言道:“当局者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胡 ![]() 郭襄纵驴又赶了二三里地,三骑马已影踪不见,青驴这一程快奔,却已噴气连连,颇有些支持不住。郭襄叱道:“不中用的畜生,平时尽爱闹脾气,发蛮劲,姑娘当真要用你时,却又赶不上人家。”眼见再催也是无用,索 ![]() ![]() 郭襄好奇心起,问道:“三位老先生,你们到了少林寺没有?怎地刚上去便回下来啦?”青脸老者横了她一眼,似怪她 ![]() ![]() ![]() 青脸老者脾气暴躁,手掌一扬,便想给她一个耳光,但跟着便想到大欺小、男欺女甚不光彩,自己是何等⾝分,怎能跟姑娘家一般见识?⾝形微晃,伸手便摘下郭襄 ![]() 她猝不及防,猛地里着了人家的道儿,实是她行走江湖以来从所未有的事。其实以她武功阅历,要在江湖间闯 ![]() 这番话真把郭襄气得満脸通红,听此人说话,直是将她当作了一个没家教的顽童,心想:“好哇!你骂了我,也骂了我外公和爹娘,你当真有通天的本事,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红脸老者笑嘻嘻的道:“是啊,小女娃儿很乖,一教便会,这才是尊敬长辈的道理。”指着那⻩脸老者道:“这位是我们的大师哥,他姓潘,名字叫天耕。我是二师兄,姓方,叫方天劳。”手指青脸老者道:“这位是三师弟,姓卫,名叫天望。我们师兄弟三个,排行中都有一个‘天’字。”郭襄“嗯”了一声,默记一遍,问道:“你们到底上不上少林寺去?你们跟那些和尚们比过武么?却是谁的武功強些?”青脸老者卫天望“咦”的一声,厉声道:“怎地你甚么都知道了?我们要跟少林寺和尚比试武艺,天下没几人知道,你怎么得知?快说,快说!”说着直 ![]() 郭襄暗想:“我岂能受你的威吓?本来跟你说了也不打紧,但你越恶,我越是不说。”向着他也瞪了一眼,冷然道:“你这个名字不好,为甚么不改作‘天恶’?”卫天望怒道:“甚么?”郭襄道:“如你这般凶神恶煞的人物,当真少见,抢了我的东西,还这么狠霸霸的,这不是天上的天恶星下凡么?”卫天望喉头胡胡几声,发出犹似兽嗥般的声响, ![]() ![]() 红脸老者方天劳急叫:“三弟,不可动怒!”拉着郭襄手臂往后一扯,将她扯后数尺,自己⾝子已隔在两人之间。郭襄见卫天望这般情状,他若猛然出手,其势定不可当,不由得也暗生惧意。卫天望右手拔剑出鞘,左手两 ![]() 蓦地里喀喇一声,石亭屋顶破裂,掉下一大块物事来。众人都吃了一惊,连卫天望也是大出意料之外,他运⾜內力,发出笑声,方能震动屋瓦,其实这笑声中殊无 ![]() ![]() 郭襄喜道:“喂,你在这儿啊!”原来此人正是数⽇前她在山坳中遇见的那个抚琴自弈的男子。 那人听到郭襄说话,跳起⾝来,说道:“姑娘,我到处找你,却不道又在此间邂逅。”郭襄道:“你找我⼲甚么?”那人道:“我忘了请教姑娘尊姓大名。”郭襄道:“甚么尊姓大名?文诌诌酸溜溜的,我最不爱听。”那人一怔,笑道:“不错,不错!越是闹虚文,摆架子,越是没真才实学,这种人去混骗乡巴老儿,那就最妙不过。”说罢双眼瞪看卫天望,嘿嘿冷笑。郭襄大喜,想不到此人如此知趣,这般帮着自己。卫天望给他这双眼一瞪,一张铁青的脸更加青了,冷冷的道:“尊驾是谁?”那人竟不理他,对郭襄道:“姑娘,你叫甚么名字?”郭襄道:“我姓郭,单名一个襄字。”那人鼓掌道:“啊,当真有眼不识泰山,原来便是四海闻名的郭大姑娘。令尊郭靖郭大侠,令堂⻩蓉⻩女侠,除了无知无识之徒、不明好歹之辈,江湖上谁人不知,哪人不晓?他二人文武双全,刀 ![]() 那人道:“我姓何,名字叫作‘⾜道’。”郭襄笑道:“何⾜道!何⾜道哉?这个名字倒谦逊得很。”何⾜道说道:“比之天甚么、地甚么的大言不惭、妄自尊大的小子,区区的名字还算不易令人作呕。”何⾜道一直对卫天望等三人不绝口的冷嘲热讽。那三人见他庒破亭顶而下,显非寻常,初时尚且忍耐,要瞧瞧这个⽩⾐怪客到底是甚么来历。但听他言语愈来愈刻薄,卫天望再也按捺不住,反手一掌,便往他左颊打去。何⾜道头一低,从他手臂底下钻过。卫天望只觉左腕上微微一⿇,手中持着的短剑已给他挟手夺去。卫天望抢夺郭襄的短剑之时,⾝法奇快,令人无法看清,但何⾜道这一下却是飘然而过,轻描淡写的便将短剑随手取了过来,⾝法手势,均无甚么特异之处。卫天望一惊,抢步而上,出指如钩,往他肩头抓落。何⾜道斜⾝略避,这一抓从他⾝侧擦过。潘天耕和方天劳突然间倒跃出亭。卫天望左拳右掌,风声呼呼,霎时之间打出了七八招。何⾜道左闪右避,竟连⾐角也没给带到半点。他手中捧着短剑。对敌人犹如暴风骤雨般的拳招始终不招不架,只微微一侧⾝,卫天望的拳招便即落空。 郭襄限于年岁,武功虽不甚精,但她亲友中不少是当世第一流的武学⾼手,见识是极⾼的,见何⾜道举重若轻,以极巧妙⾝法,闪避极刚猛敌招,这等武功⾝法另成一家,和中土各家各派著名的武学均自不同,不由得越看越奇。卫天望连发二十余招,兀自不能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何⾜道见了他这等声势,便也不敢怠慢,调匀真气,以待敌势。卫天望走到离敌人⾝前四五尺之处,本该发招,可是仍不停步,又向前走了两步,直到两人面对而立,几乎呼昅相接,这才双掌骤起,一掌击向敌人面门,另一掌却按向对方腹小。这一次他双掌错击,要令对手力分而散。招势掌力,俱是凌厉已极。何⾜道也是双掌齐出, ![]() ![]() ![]() 郭襄心想:“说到掌力的刚猛浑厚,又有谁能及得爹爹的降龙十八掌?你们这昆仑三圣僻处荒山,井底观天,夜郞自大,总有一⽇叫你们见识见识中土人物。”她言念及此,心中蓦地一酸,原来这时她想到要方天劳等见识的中土人物,竟不是她⽗亲,而是杨过。只听方天劳又道:“小老儿不才,再来领教领教阁下的剑法。”何⾜道道:“方兄对郭姑娘很是客气,在下可没怪你,咱们不用比了。”郭襄一怔:“你给那姓卫的吃这番苦头,原来为了他对我不客气?”方天劳走到坐骑之旁,从布囊中取出一柄长剑,刷的一响,拔剑出鞘,伸指在剑⾝上一弹,嗡嗡之声,良久不绝。他一剑在手,笑容忽敛,左手捏个剑诀,平推而出,诀指上仰,右手剑朝天不动,正是一招“仙人指路” 何⾜道道:“方兄既然定要动手,我就拿郭姑娘这短剑跟你试几招。”说着菗出半截短剑。那短剑本不过二尺来长,给卫天望以指截断后,剑刃只余下七八寸,而且平头无锋,连匕首也不像。他左手仍然握着剑鞘,右手举起半截断剑,斗然抢攻。 这一下出招快极,方天劳眼前⽩影一闪,何⾜道已连攻三招,虽因断剑太短,伤不着他,但方天劳已自暗暗心惊,心想:“这三招来得好快,当真难以招架,那是甚么剑法?他手中拿的若是长剑,只怕此刻我已⾎溅当场。” 何⾜道三招过后,向旁窜开,凝立不动。方天劳展开剑法,半守半攻,猱⾝抢上。何⾜道闪⾝相避,只不还手,突然间快攻三招, ![]() ![]() 潘天耕道:“阁下连败我两个师弟,姓潘的还 ![]() ![]() 潘天耕等三人却半点不懂。他们不知何⾜道为人疏狂,颇有书呆子的痴气,既编了一首新曲,便巴巴的赶来要郭襄欣赏,何况这曲子也确是为她而编,登时将别事尽皆抛在脑后。但见他凝神弹琴,竟没将自己三人放在眼里,显是对自己轻视已极,是可忍孰不可忍?潘天耕长剑一指,点向何⾜道左肩,喝道:“快站起来,我跟你比划比划。” 何⾜道全心沉浸在琴声之中,似乎见到一个狷介的狂生在山泽之中漫游,远远望见⽔中小岛站着一个温柔的少女,于是不理会山隔⽔阻,一股劲儿的过去见她…忽然间左肩上一痛,他登时惊觉,抬起头来,只见潘天耕手中长剑指着他肩头,轻轻刺破了一点儿⽪肤,如再不招架,只怕他便要 ![]() 这当儿何⾜道终于显出了生平绝技,他右手弹琴,左手使剑,无法再行按弦,于是对着第五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郭襄甚是奇怪,说道:“咦,这三人打了败仗,怎地还上少林寺去?当真是要死 ![]() ![]() 何⾜道瞿然而惊,问道:“昆仑三圣?你说甚么?你怎么知道?”郭襄笑道:“那三个老儿来自西域,自是昆仑三圣了。他们的武功果然有独到之处,只是要向少林寺挑战,却未免太自不量力…”只见何⾜道惊讶的神⾊愈来愈盛,不自噤的住口不言,问道:“有甚么奇怪?” 何⾜道喃喃的道:“昆仑三圣,昆仑三圣何⾜道,那便是我啊。”郭襄吃了一惊,说道:“你是昆仑三圣?那么其余两个呢?”何⾜道道:“昆仑三圣只有一人,从来就没三个。我在西域闯出了一点小小名头,当地的朋友说我琴剑棋三绝,可以说得上是琴圣、剑圣、棋圣。因我长年住于昆仑山中,是以给了我一个外号,叫作‘昆仑三圣’。但我想这个‘圣’字,岂是轻易称得的?虽然别人给我脸上贴金,也不能自居不疑,因此上我改了自己的名字,叫作‘⾜道’,联起来说,便是‘昆仑三圣何⾜道’。人家听了,便不会说我狂妄自大了。”郭襄拍手笑道:“原来如此。我只道既是昆仑三圣,定是三个人。那么刚才这三个老儿呢?”何⾜道道:“他们么?他们是少林派的。”郭襄更是奇怪,道:“原来这三个老头反而是少林弟子。嗯,他们的武功果然是刚猛一路。不错,不错,那红脸老头使的可不是达摩剑法?对啦,那个⻩脸病夫最后一轮急攻,却不是韦陀伏魔剑?只是他加了许多变化,我一时之间没瞧出来。怎么他们又是从西域来?” 何⾜道说道:“这件事说起来有个缘故。去年舂天,我在昆仑山惊神峰绝顶弹琴,忽听得茅屋外有殴击之声,出去一看,只见两个人扭作一团,已各受致命重伤,却兀自竭力拚斗。我喝他们住手,两人谁也不肯罢休,于是我将他们拆开解来。其中一人⽩眼一翻,登时死了,另一个却还没断气。我将他救回屋中,给他服了一粒少 ![]() 何⾜道道:“那尹克西说,他一生作恶多端,临死之时,懊悔却也已迟了。他说他和潇湘子从少林寺中盗了一部经书出来,两人互相防范,谁也不放心让对方先看,深怕对方学強了武功,便下手将自己除去,独霸这部经书。两人同桌而食,同 ![]() ![]() 郭襄道:“那你怎地又到寺中去下战书,说要跟他们比试武艺。”何⾜道微笑道:“这事却是从适才这三人⾝上而起了。这三个人是西域少林派的俗家弟子,据西域武林中的人说,他们都是‘天’字辈,和少林寺的方丈天鸣禅师是同辈。好像他们的师祖从前和寺中的师兄弟闹了意见,一怒而远赴西域,传下了少林派的西域一支。本来嘛,少林派武功是达摩祖师自天竺传到中土,再从中土分到西域,也没甚么稀奇。这三人听到了我‘昆仑三圣’的名头,要来跟我比划比划,一路上扬言说甚么少林派武功天下无敌,我号称琴圣、棋圣,那也罢了,这‘剑圣’两字,他们却万万容不得,非 ![]() 何⾜道道:“我跟少林寺的和尚素不相识,又没过节,所以跟他们订约十天,原是要待这三个老儿赶到,这才动手。现下架也打过了,咱们一齐上去,待我去传了句话,便下山去罢。”郭襄皱眉道:“和尚们的规矩大得紧,不许女子进寺。”何⾜道道:“呸!甚么臭规矩了?咱们偏偏闯进去,还能把人杀了?”郭襄虽是个好事之人,但既已和无⾊禅师订 ![](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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