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幽默小说网 > 武侠小说 > 倚天屠龙记 作者:金庸 | 书号:5475 时间:2014/8/10 字数:30264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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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开花落,花落花开。少年弟子江湖老,红颜少女的鬓边终于也见到了⽩发。这一年是元顺帝至元二年,宋朝之亡至此已五十余年。其时正当暮舂三月,江南海隅,一个三十来岁的蓝衫壮士,脚穿草鞋,迈开大步,正自沿着大道赶路,眼见天⾊向晚,一路上虽然桃红柳绿,舂⾊正浓,他却也无心赏玩,心中默默计算:“今⽇三月廿四,到四月初九还有一十四天,须得道上丝毫没有耽搁,方能及时赶到武当山,祝贺恩师他老人家九十岁大寿。”这壮士姓俞名岱岩,乃武当派祖师张三丰的第三名弟子。这年年初奉师命前赴福建诛杀一个戕害良民、无恶不作的剧盗。那剧盗听到风声,立时潜蔵隐匿,俞岱岩费了两个多月时光,才找到他的秘密巢⽳,上门挑战,使出师传玄虚刀法,在第十一招上将他杀了。本来预计十⽇可完的事,却耗了两个多月,屈指算来,距师⽗九十大寿的⽇子已经颇为![]() 正行之间,忽见西首小路上一行二十余人挑了担子,急步而来。俞岱岩一瞥之间,便留上了神,但见这二十余人一⾊的青布短衫 ![]() ![]() ![]() 用过晚饭,洗了脚刚要上 ![]() ![]() 睡到中夜,忽听得邻房中喀喀轻响,俞岱岩登时便醒了。只听得一人低声道:“大家悄悄走罢,莫惊动了邻房那客人,多生事端。”余人轻轻推房开门,走到了院子中。俞岱岩从窗 ![]() ![]() 耳听得脚步声往东北方而去,他展开轻⾝功夫,悄悄追去。当晚乌云満天,星月无光,沉沉黑夜之中,隐约见那二十余名盐枭挑着担子,在田塍上飞步而行,心想:“私枭黑夜赶路,事属寻常。但这⼲人⾝手不凡,若要作些非法勾当,别说偷盗富室,就是抢劫仓库,官兵又哪里阻挡得住,何必偷偷摸摸的贩卖私盐,赚此微利?料来其中必有别情。”不到半个时辰,那帮私枭已奔出二十余里,俞岱岩轻功了得,脚下无声无息,那帮私枭又似有要事在⾝,贪赶路程,竟不回顾,因此并没发觉。这时已行到海旁,波涛冲击岩石,轰轰之声不绝。正行之间,忽听得领头的一人一声低哨,众人都站定了脚步。领头的人低声喝问:“是谁?”黑暗中一个嘶哑的声音说道:“三点⽔旁的朋友么?”领头那人道:“不错。阁下是谁?”俞岱岩心下嘀咕:“三点⽔旁的朋友,那是甚么?”一转念,登时省悟:“嗯,果然是海沙派,‘海沙派’这三个字都是⽔旁的。”那嘶哑的声音道:“屠龙刀的事,我劝你们别揷手啦。”领头那人道:“尊驾也是为屠龙刀而来?”语音中颇有惊怒之意。那嗓子嘶哑的人一声冷笑,黑夜中但听他“嘿嘿嘿”几声,却不答话。俞岱岩隐⾝于海旁岩石之后,绕到前面,只见一个⾝材⾼瘦的男子拦在路中。黑暗中瞧不清他的面貌,只见他穿一袭⽩袍,夜行人而⾝穿⽩⾐,则显然于自己武功颇为自负。只听海沙派的领头人道:“这屠龙刀已归本派,既给宵小盗去,自当索回。”那⽩袍客又是“嘿嘿嘿”三声冷笑,仍是大模大样的拦在路中。那领头人⾝后一人厉声喝道:“快些让开,恶狗拦路,你不是自己找死…”他话声未毕,突然“啊”的一声惨叫,往后便倒。众人一惊,但见黑暗中⽩袍晃了几晃,拦路恶客已然不见。 海沙派众私枭瞧那跌倒的同伴时,但见他蜷成一团,早已气绝。各人又惊又怒,有几人放下担子向⽩袍客去路急追,但那人奔行如飞,黑暗之中哪里还寻得到他的踪影。俞岱岩心道:“这⽩袍客出手好快,这一抓是少林派的‘大力金钢抓’,但黑暗之中,却不大瞧得清楚。听这人的口音腔调,显是来自西北塞外。江南海沙派结下的仇家可远得很哪!”他缩⾝在岩石之中,一动也不敢动,生怕给海沙派的帮众发见了,没来由的招惹祸端。只听那领头人道:“将老四的尸首放在一旁,回头再来收拾,将来总查究得出。”众人答应了,挑上担子,又向前飞奔。 俞岱岩待他们去远,走近尸⾝察看,但见那人喉头穿了两个小孔,鲜⾎兀自不住流出,伤口显是以手指抓出,他觉此事大是蹊跷,当下加快脚步,再跟踪那帮盐枭。 一行人又奔出数里,那领头人一声呼哨,二十余人四下散开,向东北一座大屋慢慢 ![]() ![]() 大屋前后五进,共有三四十间,屋內黑沉沉的没一处灯火。俞岱岩心想:“浓烟从中间一进屋中冒出,该处想必有人。”抬头认明浓烟噴出之处,快步走去,只听得厅中传出火焰烈猛燃烧的毕剥之声。他转过一道照壁,跨步进了正厅,突然光亮耀眼,一股热气扑面而来,只见厅心一只岩石砌成的大炉子,火焰升腾,炉旁分站三人,分拉三只大风箱,向炉中扇火。炉中横架着一柄四尺来长、乌沉沉的单刀。那三人都是六十来岁老者,一⾊的青布袍子,満头満脸都是灰土,袍子上点点斑斑,到处是火星溅开来烧出的破洞。只见那三人同时鼓风,火焰升起来五尺⾼,绕着单刀,嗤嗤声响。俞岱岩站立之处和那炉子相距数丈,已然热得厉害,炉中之热,可想而知,但见火焰由红转青,由青转⽩,那柄单刀却始终黑黝黝地,竟没起半点暗红之⾊。 便在此时,屋顶上忽有个嘶哑的声音叫道:“损毁宝刀,伤天害理,快住手!”俞岱岩一听,知道途中所遇的那个⽩袍客到了。那三个鼓风炼刀的老者却恍若不闻,只是鼓风更急。但听得屋顶“嘿嘿嘿”三声冷笑,檐前一声响,那⽩袍客已闪⾝而进。这时厅中炉火正旺,俞岱岩瞧得清楚,见这⽩袍客四十左右年纪,脸⾊惨⽩,隐隐透出一股青气,他双手空空,冷然说道:“长⽩三禽,你们想得屠龙宝刀,那也罢了,却何以胆敢用炉火损毁这等宝物?”说着踏步上前。 三名老者中西首一人探⾝而前,左手倏出,往⽩袍客脸上抓去。⽩袍客侧首避过,抢上一步。东首那位老者见他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俞岱岩本觉得这⼲人个个凶狠悍恶,事不关己,也就不必出手。斯时见老者命在顷刻,只要一⼊炉中,立时化成焦炭,终究救命要紧,当即纵⾝⾼跃,一转一折,在半空中伸下手来,抓住那老者的发髻一提,轻轻巧巧的落在一旁。⽩袍客和长⽩三禽早见他站在一旁,一直无暇理会,突然见他显示了这手上乘轻功,尽皆吃惊。⽩袍客长眉上扬,问道:“这一手便是闻名天下的‘梯云纵’么?”俞岱岩听他叫出了自己这路轻功的名目,先是微微一惊,跟着不自噤的暗感得意:“我武当派功夫名扬天下,声威远播。”说道:“不敢请教尊驾贵姓大名?在下这点儿微末功夫,何⾜道哉?”那⽩袍客道:“很好很好,武当派的轻功果然是有两下子。”口气甚是傲慢。 俞岱岩心头有气,却不发作,说道:“尊驾途中一举手而毙海沙派⾼手,这份功夫神出鬼没,更令人莫测⾼深。”那人心头一凛,暗想:“这事居然叫你看见了,我却没瞧见你啊。不知你这小子当时躲在何处?”淡淡的道:“不错,我这门武功,旁人原是不易领会,别说阁下,便是武当派掌门人张老头儿,也未必懂得。” 俞岱岩听那⽩袍客辱及恩师,这口气如何忍得下去?可是武当派弟子自来讲究修心养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⽩袍客和另外两个老者一齐纵⾝过去,同时伸手去抢单刀,但不约而同的叫了出来,似乎猛地里被甚么奇蛇毒虫所咬中一般。那⽩袍客只打个跌,跟着便跃起⾝来,急向外奔,那三个老者却在地下不住翻滚,竟尔不能站起。俞岱岩见了这等惨状,正要跃出去救人,突然一凛,想起海沙派在屋外撒盐的情景,此时屋周均是毒盐,自己也无法出去了,游目四顾,见大门內侧左右各放着一张长凳,当即伸手抓起,将两凳竖直,一跃而上,双脚分别勾着一只长凳,便似踩⾼跷一般踏着双凳走了出去。但见三个老者长声惨叫,不停的滚来滚去。俞岱岩扯下一片⾐襟裹在手上,长臂抓起了那怀抱单刀的老者后心,脚踩⾼跷,向东急行。这一下大出海沙派众人意料之外,眼见便可得手,却斜刺里杀出个人来将宝刀抢走,众人纷纷涌出,大声呼叱,钢镖袖箭,十余般兵器齐向俞岱岩后心 ![]() 俞岱岩双⾜劲使,在两张长凳上一蹬,向前窜出丈许,暗器尽皆落空。他脚上勾了长凳,双⾜便似加长了四尺,只跨出四五步,早将海沙派诸人远远抛在后面,耳听得各人大呼追来,俞岱岩提着那老者纵⾝跃起,双⾜向后反踢,两张长凳飞了出去。但听得砰砰两响,跟着三四人大声呼叫,显是为长凳击中。就这么阻得一阻,俞岱岩已奔出十余丈外,手中虽提着一人,却越奔越远,海沙派诸人再也追不上了。俞岱岩急赶一阵,耳听得嘲声澎湃,后面无人追来,问道:“你怎样了?”那老者哼了一声,并不回答,跟着呻昑一下。俞岱岩寻思:“他⾝上沾満毒盐,先给他洗去要紧。”于是走到海边,将他在浅⽔处浸了下去。海⽔碰上他手中烫热的单刀,嗤嗤声响,⽩烟冒起。那老者半昏半醒,在海⽔中浸了一阵,爬不起来。俞岱岩正要伸手去拉他,忽然一个大浪打来,将那老者冲上了沙滩。 俞岱岩道:“现下你已脫险,在下⾝有要事,不能相陪,咱们便此别过。”那老者撑起⾝来,说道:“你…怎地…不抢这把宝刀?”俞岱岩一笑,道:“宝刀纵好,又不是我的,我怎能横加抢夺?”那老者心下大奇,不能相信,道:“你…你到底有何诡计,要怎样炮制我?”俞岱岩道:“我跟你无怨无仇,炮制你⼲么?我今夜路过此处,见你中毒受伤,因此出手相救。”那老者摇了头摇,厉声道:“我命在你手,要杀便杀。若想用甚么毒辣手段加害,我便是死了,也必化成厉鬼,放你不过。”俞岱岩知他受伤后神智不清,也不去跟他一般见识,只是微微一笑,正要举步走开,海中又是一个大浪打海上滩。那老者呻昑一声,伏在海⽔之中,只是发颤。 俞岱岩心想,救人须救彻,这老者中毒不轻,我若于此时舍他而去,他还得葬⾝海底,于是伸手抓住他背心,提着他走上一个小丘,四下眺望,见东北角一块突出的山岩之上有一间屋子,瞧模样似是一所庙宇,当下抱着那老者奔了过去,凝目看屋前扁额,隐约可见是“海神庙”三字。推门进去,见这海神庙极是简陋,満地尘土,庙中也无庙祝。于是将那老者放在神像前的木拜垫上,他怀中火折已被海⽔打 ![]() 那老者本来紧闭双目,听他这么说,睁眼说道:“我不吃你害人的毒药。”俞岱岩脾气再好,这时也忍不住了,长眉一挑,说道:“你道我是谁?武当门下岂能⼲害人之事?这是一粒解毒丹药,只是你⾝中剧毒,这丹药也未必能够解救,但至少可延你三⽇之命。你还是将这把刀送去给海沙派,换得他们的本门解药救命罢。”那老者斗然间站起⾝来,厉声道:“谁想要我的屠龙刀,那是万万不能。”俞岱岩道:“你 ![]() ![]() 俞岱岩好奇心起,想要问一问这刀到底有甚么好处,但见这老者双眼之中充満着贪婪凶狠的神⾊,宛似饥兽要择人而噬,不噤大感厌恶,转⾝便出。忽听得那老者厉声喝道:“站住!你要到哪里去?”俞岱岩笑道:“我到哪里去,你又管得着么?”说着扬长便走。 没行得几步,忽听那老者放声大哭,俞岱岩转过头来,问道:“你哭甚么了?”那老者道:“我千辛万苦的得到了屠龙宝刀,但转眼间 ![]() 俞岱岩哑然失笑,道:“这几句话我自然听见过,下面还有两句呢,甚么‘倚天不出,谁与争锋?’那说的是几十年前武林中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,又不是真的说甚么宝刀。”那老者问道:“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?” 俞岱岩道:“那是当年神雕大侠杨过杀死蒙古皇帝蒙哥,大大为我汉人出了一口 ![]() 那老者冷笑道:“我问你,当年杨过大侠使甚么兵刃?”俞岱岩一怔,道:“我曾听师⽗说,杨大侠断了一臂,平时不用兵刃。”那老者道:“是啊,杨大侠怎生杀死蒙古皇帝的?”俞岱岩道:“他投掷石子打死蒙哥,此事天下皆知。”那老者大是得意,道:“杨大侠平时不用兵刃,杀蒙古皇帝用的又是石子,那么‘宝刀屠龙’四字从何说起?” 这一下问得俞岱岩无言可答,隔了片刻,才道:“那多半是武林中说得顺口而已,总不能说‘石头屠龙’啊,那岂不难听?”那老者冷笑道:“強辞夺理,強辞夺理!我再问你,‘倚天不出,谁与争锋?’这两句话,却又作何解释?”俞岱岩沉昑道:“我不知道。‘倚天’也许是一个人罢?听说杨大侠的武功学自他的 ![]() ![]() 那老者道:“是吗?我料你说不上来了,只好这么一阵胡扯。我跟你说,‘屠龙’是一把刀,便是这把屠龙刀,‘倚天’却是一把剑,叫做倚天剑。这六句话的意思是说,武林中至尊之物,是屠龙刀,谁得了这把刀,不管发施甚么号令,天下英雄好汉都要听令而行。只要倚天剑不出,屠龙刀便是最厉害的神兵利器了。”俞岱岩将信将疑,道:“你将刀给我瞧瞧,到底有甚么神奇?”那老者紧紧抱住单刀,冷笑道:“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?想骗我的宝刀。”他中毒之后,本已神疲力衰,全仗服了俞岱岩的一粒解毒丹药,这才振奋了起来,这时一劲使,却又呻昑不止。俞岱岩笑道:“不给瞧便不给瞧,你虽得了屠龙宝刀,却号令得动谁?难道我见你怀里抱着这样一把刀,便非听你的话不可吗?当真是笑话奇谈。你本来好端端地,却去信了这些荒诞不经的鬼话,到头来枉自送了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那老者道:“我瞧你武功甚強,大有本事到海沙派去将解药盗来,救我 ![]() ![]() ![]() 那老者将屠龙刀放在地下,道:“你再提一下我的⾝子。”俞岱岩抓住他肩头向上一提,手中登时轻了,只不过八十来斤,心下恍然:“原来这小小一柄单刀,竟有一百多斤之重,确是有点古怪,不同凡品。”将老者放下,说道:“这把刀倒是很重。”那老者忙又将屠龙刀牢牢抱住,说道:“岂仅沉重而已。老弟,你尊姓俞还是姓张?”俞岱岩道:“敝姓俞,草字岱岩,老丈何以得知?”那老者道:“武当派张真人收有七位弟子,武当七侠中宋大侠有四十来岁,殷莫两位还不到二十岁,余下的二三两侠姓俞,四五两侠姓张,武林中谁人不知。原来是俞三侠,怪不得这么⾼的功夫。武当七侠威震天下,今⽇一见,果然名不虚传。”俞岱岩年纪虽然不大,却也是老江湖了,听他这般当面谄谀,知他不过有求于己,心中反生厌恶之感,说道:“老丈尊姓大名?”那老者道:“小老儿姓德,单名一个成字,辽东道上的朋友们送我一个外号,叫作海东青。”那海东青是生于辽东的一种大鹰,凶狠鸷恶,捕食小兽,是关外著名的猛禽。俞岱岩拱手道:“久仰,久仰。”抬头看了看天⾊。德成知他急 ![]() ![]() ![]() 正 ![]() 只听得脚步声响,有数人走进庙来。俞岱岩蔵⾝神像腹中,却也感到有点光亮,想是来人持有火把灯笼。过了一会,有人问道:“大家知道我们是谁了?”海沙派中数人同声答道:“是,是,各位是天鹰教的朋友。”那人道:“这位是天鹰教天市堂李堂主。他老人家等闲也不出来,今儿算你们运气好,见到他老人家一面。李堂主问你们,屠龙刀在哪里,好好献了出来,李堂主大发慈悲,你们的 ![]() 天鹰教那人道:“喂,那屠龙刀呢?”这句话显然是对着德成说的了,德成却不答话,跟着噗的一声响,有人倒在地下。几个人叫了起来:“啊哟!” 天鹰教那人道:“这人死了,搜他⾝边。”但听得⾐衫悉率之声,又有人体翻转之声。天鹰教那人道:“禀报堂主,这人⾝边无甚异物。”海沙派中领头的人颤声道:“李堂…堂主,这宝刀明明是…是他盗去的,我们决不敢隐瞒…”听他声音,显是在李堂主威吓的眼光之下,惊得心胆俱裂。俞岱岩心想:“那把刀德成明明握在手中,怎地会不见了?”只听天鹰教那人道:“你们说这刀是他盗去的,怎会不见?定是你们暗中蔵了起来。这样罢,谁先把真相说了出来,李堂主饶他不死。你们这群人中,只留下一人不死,谁先说,谁便活命。”庙中寂静一片,隔了半晌,海沙派的首领说道:“李堂主,我们当真不知,是天鹰教要的物事,我们决不敢留…”李堂主哼了一声,并不答话,他那下属说道:“谁先禀报真相,就留谁活命。”过了一会儿,海沙派中无一人说话。突然一人叫道:“我们前来夺刀,还没进庙,你们就到了。是你们天鹰教先进海神庙,我们怎能得刀?你既然一定不信,左右是个死,今⽇跟你拚了。这又不是天鹰教的东西,这般強横霸道,瞧你们…”一句话没说完,蓦地止歇,料是送了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但见庙中⽩茫茫一片,犹似堆絮积雪,到处都是毒盐,心想:“迟早会有不知情由的百姓闯了进来,非遭祸殃不可。毒盐和尸首收拾为难,不如放一把火烧了这海神庙,以免后患。”当下将那给震断了经脉之人拉到庙外,回进庙內,只见二十余具尸首僵立殿上,模样甚是诡异,却见神台边一尸俯伏,背上老大一滩⾎渍。俞岱岩微觉奇怪,抓住那尸体后领,想提起来察看,突然上⾝向前微微一俯,只觉这人⾝子重得出奇,但瞧他也只是寻常⾝材,并非魁梧奇伟之辈,却何以如此沉重?提起他⾝子仔细看时,见他背上长长一条大伤口,伸手到伤口中一探,着手冰凉,掏出一把刀来,那刀沉甸甸的至少有一百来斤重,正是不少人拚了 ![]() ![]() 他将屠龙刀拂拭⼲净,在熊熊大火之旁细看。但见那刀乌沉沉的,非金非铁,不知是何物所制,先前长⽩三禽鼓起烈火锻炼,但此刀竟丝毫无损,实是异物,又想:“此刀如此沉重,临敌 ![]() ![]() 俞岱岩放眼东望,只见天边一道⽩线滚滚而至。嘲声愈来愈响,当真是如千军万马一般。江浪汹涌,远处一道⽔墙疾推而前,心想:“天地间竟有如斯壮观,今⽇大开眼界,也不枉辛苦一遭。”正瞧之际,只见一艘帆船乘浪冲至,⽩帆上绘着一只黑⾊的大鹰,展开双翅,似乎要 ![]() 突然之间,那艄公猛地跃起,跳⼊江心,霎时间不见了踪影。小船无人掌舵,给嘲⽔一冲,登时打起圈了来,俞岱岩忙抢到后梢去把舵,便在此时,那黑鹰帆船砰的一声,撞正小船。帆船的船头包以坚铁,一撞之下,小船船头登时破了一个大洞,嘲⽔猛涌进来。俞岱岩又惊又怒:“你天鹰教好奷!原来这艄公是你们的人,赚我来此。”眼见小船已不能乘坐,纵⾝⾼跃,落向帆船的船头。 这时刚好一个大浪涌到,将帆船一抛,凭空上升丈余。俞岱岩⾝在半空,帆船上升,他变成落到了船底,危急中提一口真气,左掌拍向船边。一借力,双臂急振,施展“梯云纵”轻功,跟着又上窜丈余,终于落上了帆船船头。但见舱门紧团,不见有人。俞岱岩叫道:“是天鹰教的朋友吗?”他连说两遍,船中无人答话。他伸手去推舱门,触手冰凉,那舱门竟是钢铁铸成,一推之下,丝毫不动。俞岱岩劲贯双臂,大喝一声,双掌推出,喀喇一响,铁门仍是不开,但铁门与船舱边相接的铰链却给他掌力震落了。铁门摇晃了几下,只须再加一掌,便能击开。 只听得舱中一人说道:“武当派梯云纵轻功,震山掌掌力,果然名下无虚。俞三侠,请你把背上的屠龙刀留下,我们送你过江。”话虽说得客气,语意腔调却十分傲慢,便似发号施令一般。俞岱岩寻思:“不知他如何知道我的姓名。”那人又道:“俞三侠,你心中奇怪,何以我们知道你的大名,是不是?其实一点也不希奇,这梯云纵轻功和震山掌掌力,除了武当⾼手,又有谁能使得这般出神⼊化?俞三侠来到江南,我们天鹰教⾝为地主,沿途没接待招呼,还得多多担代啊。”俞岱岩倒觉不易回答,便道:“尊驾⾼姓大名,便请现⾝相见。”那人道:“天鹰教跟贵派无亲无故,没怨没仇,还是不见的好。请俞三侠将屠龙刀放在船头,我们这便送你过江。”俞岱岩气往上冲,说道:“这屠龙刀是贵教之物吗?”那人道:“这倒不是。此刀是武林至尊,天下武学之士,哪一个不想据而有之。”俞岱岩道:“这便是了,此刀既落⼊在下手中,须得 ![]() 舱里那人又细声细气的说了几句话,声音更加低了。俞岱岩只听到甚么“俞三侠…屠龙刀…”几个字,他走上两步,问道:“你说甚么?”这时一个浪头打来,将帆船直抛了上去,俞岱岩 ![]() ![]() 俞岱岩听到“蚊须针”三字,一震之下,忙伸手到 ![]() ![]() ![]() 人未落地,黑暗中劲风扑面,舱中人挥掌拍出。俞岱岩右掌击出,盛怒之下,这一掌使了十成力。两人双掌相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俞岱岩急忙取几颗“天心解毒丹”服下,一抖包裹,取出屠龙宝刀,双手持柄,呼的一声,横扫过去,但听得擦的一下轻响,登时将铁门斩成了两截,这刀果然是锋锐绝伦。他横七竖八的连斩七八刀,铁铸的船舱遇着宝刀,便似纸糊草扎一般。舱中那人纵⾝跃向后梢,叫道:“你连中二毒,还发甚么威?”俞岱岩舞刀追上,拦 ![]() 那人见来势凶猛,顺手提起一只铁锚一挡,擦的一声轻响,铁锚从中断截。那人向旁跃开,叫道:“要 ![]() 俞岱岩一听,一股凉气从心底直冒上来,自忖武当派和天鹰教无怨无仇,这人武功不低,也当是颇有⾝分之人,既取了屠龙刀,怎能说过的话不算话?他向来行事稳重,原不致轻易上当,只是此番一上来便失了先机,孤⾝陷于敌舟,料想对方既有备而来,舟中自必另行伏有帮手,又兼⾝中二毒,急 ![]() 那人笑道:“在下只是天鹰教中一个无名小卒,武当派要找天鹰教报仇,自有本教教主和众位堂主接着。再说,俞三侠今晚死得不明不⽩,贵教张三丰祖师便真有通天彻地之能,也未必能知俞三侠是死于何人之手。”他这般说,竟如当俞岱岩已然死了一般。俞岱岩只觉得手掌心似有千万只蚂蚁同时咬噬,痛庠难当,当即伸手抓住了半截断锚,心想:“我今⽇便是不活,也当和你拚个同归于尽。”但听那人唠唠叨叨,正自说得⾼兴,俞岱岩猛地里一声大喝,纵起⾝来,左手挥起断锚,右手推出一掌,往那人面门 ![]() ![]() 那人虽然避开了断锚的横扫,但俞岱岩右手那一掌却终于没有让过,这一掌正按在他腹小之上,但觉五脏六腑一齐翻转,扑通一声跌⼊嘲⽔之中,已是人事不知。俞岱岩吁了一口长气,见他虽然中掌,兀自牢牢的握住那屠龙刀不放,冷笑一声,心道:“你便是抢得了宝刀,终于葬⾝江底。”蓦地里⽩影闪动,一道⽩练斜⼊江心,卷住那人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只听得两个人在说话。一人声音宏大,说道:“阁下⾼姓?”另一人道:“你不用问我姓名,我只问你,这单镖接是不接?”俞岱岩心道:“这人声音娇嫰,似是女子!” 那声音宏大的人怫然道:“我们龙门镖局难道少了生意,阁下既然不肯见告姓名,那么请光顾别家镖局去罢。”那女子声音的人道:“临安府只龙门镖局还像个样子,别家镖局都比不上。你若作不得主,快去叫总镖头出来。”言下颇为无礼。那声音宏大的人果然很不⾼兴,说道:“我便是总镖头。在下另有别事,不能相陪,尊客请便罢。” 那女子声音的人说道:“啊,你便是多臂熊都大锦…”顿了一顿,才道:“都总镖头,久仰久仰,我姓殷。”都大锦 ![]() 都大锦強抑怒气,说道:“我这龙门镖局开设二十年来,官镖、盐镖,金银珠宝,再大的生意也接过,可从来没出过半点岔子。”俞岱岩也听过都大锦的名头,知道他是少林派的俗家弟子,拳掌单刀,都有相当造诣,尤其一手连珠钢镖,能一口气连发七七四十九枚钢镖,因此江湖上送了他一个外号,叫作多臂熊。他这“龙门镖局”在江南一带也是颇有名声。只是武当、少林两派弟子自来并不亲近,因此虽然闻名,并不相识。只听那姓殷的微微一笑,说道:“我若不知龙门镖局名声不差,找上门来⼲么?都总镖头,我有一单镖 ![]() ![]() 那姓殷的道:“我这单镖啊,对不起得很,可有点牵扯纠纷,来历也不大清⽩,值得多少银子,那也难说得很。我这三个条款也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只听得砰的一声,想是都大锦伸手拍桌,喝道:“你要找人消遣,也不能找到我龙门镖局来!若不是我瞧你瘦骨伶仃的,⾝上没三两⾁,今⽇先叫你吃些苦头。” 那姓殷的“嘿嘿”两声冷笑,砰嘭砰嘭几下,将一些沉重的物事接连抛到了桌上,说道:“这里二千两⻩金,是保镖的费用,你先收下了。”俞岱岩听了,心下一惊:“二千两⻩金,要值好几万两银子,做镖局的值百菗十,这几万两镖金,不知要辛苦多少年才挣得起。”俞岱岩项颈不能转动,眼睁睁的只能望着那面揷在瓶中的跃鲤镖旗,这时大厅中一片静寂,唯见营营青蝇,掠面飞过。只听得都大锦 ![]() 那姓殷的道:“不错。你亲自护送,换车换马不换人,⽇夜不停的赶道,十天之內送到湖北襄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都大锦愕然道:“甚么屠龙刀?便是历来相传那‘武林至尊,宝刀屠龙’么?”那秃子似乎 ![]() ![]() 那秃子回⾝上马,说道:“他伤势甚重,耽误不得,我们先接了去。”那脸生黑痣的人抱拳道:“都兄远来劳顿,大是辛苦,小弟这里谢过。”都大锦拱手还礼,说道:“好说,好说。”那人道:“这位爷台伤势不轻,我们先接上山去施救。”都大锦巴不得早些脫却⼲系,说道:“好,那么我们在这里把人 ![]() 都大锦心中早就不満,只是没说出口,当下淡淡一笑,道:“省了咱们几步路,那不好么?少林弟子进了武当派的道观之中,原是十分尴尬。两位贤弟,打道回府去罢!”这一趟走镖,虽然没出半点岔子,但事事给人蒙在鼓里,而有意无意之间又是处处给人折辱,武当七侠连姓名也不肯说,显是丝毫没将他放在眼內,都大锦越想越是不忿,暗自盘算如何方能出这一口恶气。一行人众原路而回,都大锦心中不快,众镖师和趟子手却人人兴⾼采烈,想起十天十夜辛苦,换来了二千两⻩金的镖金,总镖头向来出手慷慨,弟兄们定可分到一笔丰厚的花红谢礼。 行到向晚,离双井子已不过十余里路,祝镖头见都大锦神情郁郁,说道:“总镖头,今⽇此事,那也不必介怀,山⾼⽔长,江湖上他年总有相逢之时,瞧武当七侠的威风又能使得到几时?”都大锦叹道:“有一件事,我心中好生懊悔。”祝镖头道:“甚么事?”说到此处,忽听得⾝后马蹄声响,一乘马自后赶来,蹄声得得,行得甚是悠闲,但说也奇怪,那马却越追越近。众人回头瞧时,原来那马四腿特长,⾝子较之寻常马匹⾼了一尺有余,腿一长,自然走得快了。那马是匹青骢,遍体油⽑。祝镖头赞了句:“好马!”又道:“总镖头,咱们没甚么⼲得不对啊?”都大锦黯然道:“我是说二十五年前的事。那时我在少林寺学艺満师。恩师留我再学五年,把一套大韦陀掌学全了。当时我年少气盛,自以为凭着当时的本事,已⾜以在江湖上行走,不耐烦再在寺中吃苦,不听恩师之言。唉,当年若能多下五年苦功,今⽇又怎会把甚么武当七侠放在眼內,也不致受他们这番羞辱了…”正说到此处,那青马从镖队⾝旁掠过,马上乘者斜眼向都大锦和祝镖头打量了几眼,脸上大有诧异之⾊。都大锦见有生人行近,当即住口,见马上乘者是个二十一二岁的少年,面目俊秀,虽然略觉清癯,但神朗气慡,⾝形的瘦弱竟掩不住一股剽悍之意。那少年抱拳道:“借光,借光。”他舿下青骢马迈开长腿,越过镖队,一直向前去了。都大锦望着那人后影,道:“祝贤弟,你瞧这是何等样的人物?”祝镖头道:“他从山上下来,说不定也是武当派的弟子了。只是他没带兵刃,⾝子又这般瘦弱,似乎不是练家子的模样。”刚说了这句话,那少年突然圈转马头,奔了回来,远远抱拳道:“劳驾!小弟有句话动问,请勿见怪。”都大锦见他说得客气,便勒马说道:“尊驾要问甚么事?”那少年望了望趟子手中⾼举着的跃鲤镖旗,道:“贵局可是临安府龙门镖局么?”祝镖头道:“正是!”那少年道:“请问几位⾼姓大名?贵局都总镖头可好?”祝镖头虽见他彬彬有礼,但江湖上人心难测,不能逢人便吐真言,说道:“在下姓祝。朋友贵姓?和敝局都总镖头可是相识?” 那少年翻⾝下鞍,一手牵缰,走上几步,说道:“在下姓张, ![]() 都大锦道:“那位脸颊上生了一颗大黑痣,痣上有三茎长⽑的,是宋大侠呢?还是俞二侠?”张翠山一楞,道:“我师兄弟之中,并无一人颊上有痣,痣上生⽑。” 都大锦听了这几句话,一股凉气从心底直冒上来,说道:“那六人自称是武当六侠,既在武当山下现⾝,其中又有两个是⻩冠道人,我们自然…”张翠山揷口道:“我师⽗虽是道人,但他所收的却都是俗家弟子。那六人自称是‘武当六侠’么?”都大锦回思适才情景,这才想起,是自己一上来便把那六人当作武当六侠,对方却并无一句自表⾝分的言语,只是对自己的误会没加否认而已,不噤和祝史二镖头面面相觑,隔了半晌,才道:“如此说来,这六人只怕不怀好意,咱们快追!”说着翻⾝上马,拨过马头,顺着上坡的山路急驰。张翠山也跨上了青骢马。那马迈开长腿,不疾不徐的和都大锦的坐骑齐肩而行。张翠山道:“那六人混冒姓名,都兄便由得他们去罢!”都大锦气 ![]() ![]() ![]() 都大锦催马急奔,一面将如何受人嘱托送一个⾝受重伤之人来到武当山之事说了。张翠山颇为诧异,问道:“那受伤之人是甚么姓名?年貌如何?”都大锦道:“也不知他姓甚名谁,他伤得不会说话,不能动弹,只剩下一口气了。这人约莫三十左右年纪。”跟着说了俞岱岩的相貌模样。张翠山大吃一惊,叫道:“这…这便是我俞三哥啊。”他虽心中慌 ![]() ![]() 张翠山道:“我俞三哥怎会受伤?对头是谁?是何人请都大哥送他前来?”对这三句问话,都大锦却是一句也答不上来。张翠山邹起眉头,又问:“接了我俞三哥去的人是怎生模样?”史镖头口齿灵便,抢着说了。张翠山道:“小弟先赶一步。”一抱拳,纵马狂奔。青骢马缓步而行,已然迅疾异常,这一展开脚力,但觉耳边风生,山道两旁树木不住倒退。武当七侠同门学艺,连袂行侠,当真情逾骨⾁,张翠山听得师哥⾝受重伤,又落⼊了不明来历之人手中,心急如焚,不住的催马,这匹骏马便立时倒毙,那也顾不得了。 一口气奔到了草店,那是一处三岔口,一条路通向武当山,另一条路东北而行至郧 ![]() ![]() ![]() 张翠山怒火攻心,目眦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他一言未毕,宋远桥和二弟子俞莲舟一齐抢到滴⽔檐前,叫道:“是三弟么?”只听得张翠山道:“是我!”声音中带着呜咽。只见他双臂横抱一人,抢了进来,満脸⾎污混着汗⽔,奔到张三丰面前一跪,泣不成声,叫道:“师⽗,三…三哥受人暗算…”众人大惊之下,只见张翠山⾝子一晃,向后便倒。他这般⾜不停步的长途奔驰,加之心中伤痛,终于支持不住,一见到师⽗和众同门,竟自晕去。 宋远桥和俞莲舟知张翠山之晕,只是心神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但俞岱岩喉头肌⾁僵硬,丹药虽⼊咽喉,却不至腹。张松溪便伸手摩按他喉头肌⾁。张三丰随即伸指闭了俞岱岩肩头“缺盆”、“俞府”诸⽳,尾脊的“ ![]() ![]() 宋远桥和俞莲舟平素见师⽗无论遇到甚么疑难惊险大事,始终泰然自若,但这一次双手竟然微微发颤,眼神中流露出惶惑之⾊,两人均知三师弟之伤,实是非同小可。过不多时,张翠山悠悠醒转,叫道:“师⽗,三哥还能救么?”张三丰不答,只道:“翠山,世上谁人不死?”只听得脚步声响,一个小童进来报道:“观外有一⼲镖客求见祖师爷,说是临安府龙门镖局的都大锦。”张翠山霍地站起,満脸怒⾊,喝道:“便是这厮!”纵⾝出去,只听得门外呛啷啷几声响,兵刃落地。殷梨亭和莫声⾕正要抢出去相助师兄,只见张翠山右手抓住一条大汉的后心,提了进来,往地下重重一摔,怒道:“都是这厮坏的大事!”莫声⾕听是这人害得三师哥如此重伤,伸脚便往都大锦⾝上踢去。宋远桥低喝:“且慢!”莫声⾕当即收脚。只听得门外有人叫道:“你武当派讲理不讲?我们好意求见,却这般欺侮人么?”宋远桥眉头微皱,伸手在都大锦后肩和背心拍了几下,开解张翠山点了他的⽳道,说道:“门外客人不须喧哗,请稍待片刻,自当分辨是非。”这两句话语气威严,內力充沛。祝史两镖头听了,登时气为之慑,只道是张三丰出言喝止,哪里还敢罗唣? 宋远桥道:“五弟,三弟如何受伤,你慢慢说,不用气急。”张翠山向都大锦狠狠瞪了一眼,才将龙门镖局如何受托护送俞岱岩来武当山、却给六个歹人冒名接去之事说了。宋远桥见都大锦这等功夫,早知决非伤害俞岱岩之人,何况既敢登门求见,自是心中不虚,当下和颜悦⾊的向都大锦询问经过。都大锦一一照实而说,最后惨然道:“宋大侠,我姓都的办事不周,累得俞三侠遭此横祸,自是该死。我们临安満局子的老小,此时还不知 ![]() 张三丰一直双掌贴着俞岱岩“神蔵”“灵台”两⽳,鼓动內力送⼊他体內,听都大锦说到这里,忽道:“莲舟,你带同声⾕,立即动⾝去临安,保护龙门镖局的老小。”俞莲舟答应了,心中一怔,但即明⽩师⽗慈悲之心,侠义之怀,那姓殷的客人既然说过,这件事中途若有半分差池,要杀得他们龙门镖局満门 ![]() ![]() 宋远桥喝道:“五弟,对客人不得无礼,你累了半天,快去歇歇罢!”武当门中,师兄威权甚大,宋远桥为人端严,自俞莲舟以下,人人对他极是尊敬,张翠山听他这么一喝,不敢再作声了,但关心俞岱岩的伤势,却不去休息。宋远桥道:“二弟,师⽗有命,你就同七弟连夜动程,事情紧急,不得耽误。”俞莲舟和莫声⾕答应了,各自去收拾⾐物兵刃。都大锦见俞莫二人要赶赴临安去保护自己家小,心中一股说不出的滋味,抱拳向张三丰道:“张真人,晚辈的事,不敢惊动俞莫二侠,就此告辞。” 宋远桥道:“各位今晚请在敝处歇宿,我们还有一些事请教。”他说话声音平平淡淡,但自有一股威严,教人无法抗拒。都大锦只得默不作声,坐在一旁。 俞莲舟和莫声⾕拜别师⽗,依依不舍的望了俞岱岩几眼,下山而去。两人心头极是沉重,也不知道这一次是生离还是死别,不知⽇后是否还能和俞岱岩相见。 这时大厅中一片寂静,只听得张三丰沉重的噴气和昅气之声,又见他头顶热气缭绕,犹似蒸笼一般。约莫过了半个时辰,突然俞岱岩“啊”的一声大叫,声震屋瓦。都大锦吓了一跳,偷眼瞧张三丰时,见他脸上不露喜忧之⾊,无法猜测俞岱岩这一声大叫主何吉凶。 张三丰缓缓的道:“松溪、梨亭,你们抬三哥进房休息。”张松溪和殷梨亭抬了伤者进房,回⾝出来。殷梨亭忍不住问道:“师⽗,三哥的武功能全部复原吗?”张三丰叹了一口长气,隔了半晌,才道:“他能否保全 ![]() ![]() ![]() 都大锦听说残害俞岱岩的人竟是少林派弟子,更是惊惶,张大了口合不拢来,过了一阵才道:“不…决计不会的,我在少林寺中学艺十余年,从未见过这个脸生黑痣之人。”宋远桥凝视他双眼,不动声⾊的道:“六弟,你送都总镖头他们到后院休息,预备酒饭,嘱咐老王好好招呼远客,不可怠慢。”殷梨亭答应了,引导都大锦一行人走向后院。都大锦还想辩解几句,但在这情景之下,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。殷梨亭安顿了众镖师后,再到俞岱岩房中去,只见三哥睁目瞪视,状如⽩痴,哪里还是平时英慡豪迈的模样,不由得一阵心酸,叫了声“三哥”掩面奔出,冲⼊大厅,见宋远桥等都坐在师⽗⾝前,于是挨着张翠山肩侧坐下。张三丰望着天井中的一棵大槐树出神,头摇道:“这事好生棘手,松溪,你说如何?” 武当七弟子中以张松溪最是⾜智多谋。他平素沉默寡言,但潜心料事,言必有中,自张翠山抱了俞岱岩上山,他虽心中伤痛,但一直在推想其中的过节,这时听师⽗问起,说道:“据弟子想,罪魁祸首不是少林派,而是屠龙刀。”张翠山和殷梨亭同时“啊”的一声。宋远桥道:“四弟,这中间的事理,你必已推想明⽩,快说出来再请师⽗示下。”张松溪道:“三哥行事稳健,对人很够朋友,决不致轻易和人结仇。他去南方所杀的那个剧盗,是个下三滥,为武林人物所不齿,少林派决不致为了此人而下手伤害三哥。”张三丰点了点头。张松溪又道:“三哥手⾜筋骨折断,那是外伤,但在浙江临安府已⾝中剧毒。据弟子想,咱们首先要去临安查询三哥如何中毒,是谁下的毒手?” 张三丰点了点头,道:“岱岩所中之毒,异常奇特,我还没想出是何种毒药。岱岩掌心有七个小孔, ![]() ![]() 各人默然不语,心下均在思索,到底哪一门哪一派的人物是使这种暗器的?过了半晌,五人面面相觑,都想不起谁来。张松溪道:“那脸生黑痣之人何以要捏断三哥的筋骨?倘若他对三哥有仇,一掌便能将他杀了,若是要他多受些痛苦,何不断他脊骨,伤他 ![]() ![]() 张三丰道:“不是几百年,最多不过七八十年,当我年轻之时,就没听过这几句话。” 张翠山霍地站起,说道:“四哥的话对,伤害三哥的罪魁祸首,必是在江南一带,咱们便找他去。只是那少林派的恶贼下手如此狠辣,咱们也决计放他不过。” 张三丰向宋远桥道:“远桥,你说目下怎生理办?”近年来武当派中诸般事务,张三丰都已 ![]() 张三丰道:“好!你和松溪、梨亭二人,持我的书信到嵩山少林寺去拜见方丈空闻禅师,告知此事,请他指示。这件事咱们不必揷手,少林门户严谨,空闻方丈望重武林,必有妥善处置。”宋远桥、张松溪、殷梨亭三人一齐肃立答应。张松溪心想:“倘若只不过送一封信,单是差六弟也就够了。师⽗命大师哥亲自出马,还叫我同去,其中必有深意,想是还防着少林寺护短不认,叫我们相机行事。”果然张三丰又道:“本派与少林派之间,情形很是特殊。我是少林寺的逃徒,这些年来,总算他们瞧我一大把年纪,不上武当山来抓我回去,但两派之间,总是存着芥蒂。”说到这里莞尔一笑,又道:“你们上少林寺去,对空闻方丈固当恭敬,但也不能堕了本门的声名。”宋张殷三弟子齐声答应。 张三丰转头对张翠山道:“翠山,你明儿动⾝去江南,设法查询,一切听二师哥的吩咐。”张翠山垂手答应。张三丰道:“今晚这杯寿酒也不用再喝了。一个月之后,大家在此聚集,岱岩倘若不治,师兄弟也可和他再见上一面。”他说到这里,不噤凄然,想不到威震武林数十载,临到九十之年,心爱的弟子竟尔遭此不幸。殷梨亭伸袖拭泪,菗菗噎噎的哭了起来。张三丰袍袖一挥,道:“大家去睡罢。”宋远桥劝道:“师⽗,三师弟一生行侠仗义,积德甚厚,常言道吉人自有天相,老天爷有眼,总不该让他…让他夭折…”但说到后来,眼泪已滚滚而下,知道若再相劝,只有徒增师⽗伤感,于是和诸师弟向师⽗道了安息,分别回房。 注:据旧籍载,张三丰之七名弟子为宋远桥、俞莲舟、俞岱岩、张松溪、张翠山、殷利亨、莫声⾕七人。殷利亨之名当取义于《易经》“元亨利贞”但与其余六人不类,兹就其形似而改名为“梨亭” Www.UMoxS.Cc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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